过火的老屋
最近匆匆回了一趟老家。本不想回,一是身体不适,二是手头杂事缠身,可老家来了一个电话,说是老父住的屋子起了一把火,已无法容身了,让回去看看咋办。我是儿子,得拿主意。
这就不得不走了。
老家在沂蒙山的一个大山沟里,只有一趟路过的乡村客车,我赶紧去班车点坐车。
我进村天已近午,拐过几道胡同,就到老屋近前了。一眼看去,青砖红瓦,水泥打底,石灰摸顶,虽说可见斑驳的墙皮,瓦楞间摇晃着的青草……岁月走过的痕迹比比皆是,可我没见着在我的脑子里设想了不知多少次过火后残破的景象。
我疑惑了,难道听错了。
屋门虚掩着,打开,这下子证实了,是过火了,窗户上、门上黑糊糊的,玻璃没了,张着一个个黑口子,就像瞪着一双双莫测高深的眼睛,像是不见阳光的阴谋一般,白石灰墙皮也一道道烟熏的印记,这儿那儿杂乱地堆放着一些过火后的东西,也认不清啥是啥了。其中,墙壁上、门上凡能下笔的地儿我等涂鸦的字画皆残缺不全了,这可是我童年走过的纪念,是感情的寄托呀,在此后谁也不曾想把它抹去,现在竟是一把火就把它们消失了。
我趋步上前,推动虚掩的里间门,一股子烟熏火燎的气味扑鼻而来,风吹过,空着飘摇着一片片黑灰,间或一两片破门而出,就慌不迭地躲避。探头进去,就是几间黑洞子了,原来的模样是丁点也没了。我曾在这儿住过十几年的。
人是肯定没法住了。可我老父哪儿去了,这屋里屋外不见一点生活的迹象。
我想打听一下老父的去处,就试探着敲打着邻居的铁门环。一会儿门一开,我称为二嫂的出来了,二嫂说了一个人的名字,说是去他家了,他来叫你爸的,他老婆子死了好几年了,孩子也出门了,家里宽敞。
我听了这人耳生,却肯在这时援人一手,真的该好好谢谢人家。
走上一阵子石板路,就能看见小学校了。它在一条大沟的东边,中间有一座石拱桥跟村子相连,我曾背着书包一次次从它背上走过,最难忘的是从这儿走进村子,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扛着扫帚,挑着水筲,或其他杂七杂八的工具,骄傲地去做好事。
小学校静悄悄的,人去屋空,也不知现在做了什么,有心过去看看,又一想算了,一旦有什么不如意,反而坏了心中的印象,还是留存着七十年代末我在学校时那火热的生活为好,在我,那就是最好的激励,最好的纪念了。
见了老父,他就说穿着谁的褂子,谁的裤子,谁的鞋子……然后就是谁谁帮了什么,谁谁帮了什么,一说就没个完。
我问,怎么就……
老父讷讷了,我也不知咋就……
我就不追问了,很多事是究不清原因的,就像人为什么生,人生来干什么,等等,也许没有原因就是原因吧。
最后,老屋是不能住了,一时也无法修葺,还好,姐姐在县城有一套闲房,老父搬那儿去。以前,他是怎么也不肯挪窝的。
搬走那天,几个已算不上本家的哥哥争着用拖拉机去送。也没多少东西,一个拖拉机象征性地搬上了一点儿,来了一些人帮忙。忙没多少可帮的,就是借着来送送。
车已走远了,乡人们还站在那儿招手。我挥着手,心说,我还要回来,这儿有老屋,我还要把它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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