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哥这几天作梦都要笑出声来。
之所以因为什么而笑,他不说谁也不知道!原本他是从不喜形于色的,在他教书的四十个冬夏中,每日挂着一张马脸,仿佛所有的人都欠他二百贯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笑容出现在美丽的脸上,那叫灿烂;但若是出现在诸如茂哥的马脸上,那得叫诡异!而诡异的茂哥的笑脸怎么看都开不出像样的花。
但是无可否认,这是一张笑脸,是一张让我莫测高深的、云缠雾绕的一下子变得陌生的让人不敢亲近的笑脸!
挂着笑脸的茂哥又来我家喝茶啦!我不得不唤醒十二分的精神恭敬侍候着,否则待会他老人家一旦觉得受到冷落,马脸立马拉长,而拉长马脸的茂哥我是轻易不敢招惹的!
一壶铁观音喝罢,任我旁敲侧击,装聋作哑的茂哥居然油盐不进,令我万分奈何不得。
茂哥探出他那枯藤般的贵手,终于从口袋里拽出包烟来,掏出一根道:“来一根?”
我却看到他掏烟时带出张纸条掉在了地上,黄兮兮的似乎古旧的模样,隐约能看见上面有粗细不一的似乎地型图似的线条。心下一惊,蓦地想起了什么。当下也不声响,只是提醒他拾起来。
茂哥小心翼翼地拾起并贴身藏好了,露出副难堪的心虚的伪笑。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题:“茂哥可是寻到宝了?”
“你怎么知道?”茂哥条件反射地惊问题,又猛地醒悟了过来,急摇其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我笑了笑也便不再追问。
可人就偏有这么一种劣根秉性,你追问他他会心生提防之心,你若不问他,他偏又觉得似乎被人窥探了心思而变得疑虑,反而不踏实起来。
心下不踏实的茂哥开始变得恍惚,话便游离开来。我试探着问到:“茂哥,我岳父寻到个宝,是个弥勒佛像。你觉得这算个宝吗?”
茂哥一听,立即警惕而紧张地问道:“说来听听——是不是黄金做的佛像!”
我从他的神态中捕捉到了答案,便叼上根香烟,茂哥殷勤地点过火来了。
“啊——”我长长的吐了口浓烟,道:
“去年年底,我岳父家忽然来了两个年轻的陌生人。
乡下人好客,招待客人喝足了茶水,两个年轻人便开始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这么一个信息:他们的祖先当年曾在这一带打过仗,后来随军去了台湾。但当时在这一带打仗时曾在某地某山埋藏了某个宝贝,一直苦无机会取回。如今随着两岸开放了,他却也老得动不了了。只是这宝贝不取回让他死也无法瞑目呀……
我岳父越听越惊,越惊越喜。那神色如何能逃出那两个年轻人的眼睛?
在岳父的殷切期盼中,年轻人早已不再是陌生人了,小心翼翼地掏出张发黄的旧地图,一问一答中很快确定了藏宝位置——就在我岳父家后山的一片荒芜的坟地里!
在我岳父的指引下,在三方争论后确认的协议里,神秘的宝贝终于重见天日!
这金光闪闪的宝贝瘩儿该值多少钱啊——六只眼睛都冒着绿光!
酒足饭饱罢,讨价还价中。佛像价值连城,而这两个年轻人显然并不俱备连城的资本——最后结论如下:
佛像暂交我岳父保管,但我岳父必须先付三万块钱给他们!
我岳父咬了咬牙,中!……”
一个故事说完,茂哥的心跳我老远都能听见!
“后来呢?”茂哥巴巴地问到,浑不管他平日作为老师的高昂的身份。
“后来?后来我岳父偷偷地告诉我一个人,背着所有家人给我看这宝贝儿!我当着他的面用刀片一刮,那金粉片片剥落,露出个白胖的秃驴!”
茂哥的原本麻黑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变得发白,豆大的汗水正如蚯蚓般沿下。我紧张地问到:“茂哥怎么啦?”
茂哥再不回话,早抬腿去得远了。
我叹了叹气,继而又摇了摇头。似乎看到了蹲在地上哭丧着脸的我的茂哥的如丧考妣的熊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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