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夜班,谷越春看到他的“三论”大字报下有这么一句批阅:“我们是天生的叛逆者!一生下来就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
谷越春怒不可遏,拿起笔就批上“你怀疑你是你父母生下的吗?你是男人怀疑你是男人、你是女人怀疑你是女人吗?你怀疑你是吃大米白面长大的吗……”
正写着,突然大字报上一笔长长的箭头线画过来直指他刚批的这段话。箭头线的那端用笔圈了一个圈,圈里是这样一段文字:
“说得多好啊,革命的同志们!请看那些跛足的‘政治家’们是怎样把革命人民的视听搅混、把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引向歧途的……那些挂着羊头却分明卖着狗肉的人,一个个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政治上的糊涂虫……”
不用说,这是个“观点”和谷越春不约而同的人。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它的作者,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他还以为是车站职工,却是一个短发独翘辫、亮着一双凤眼的女学生!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匹马单枪的女孩子竟敢于冒着围攻甚至武斗的危险“亮观点”、签意见,使谷越春顿感佩服。他久久地站在那里望着女学生,竟完全忘了夜班的疲劳挪不动脚,也不言语……突然发现怎么就喜欢她了!
很快,他俩仿佛就是老熟人、老朋友一样热烈地谈论起来。从“文革”到“三字兵”,从“怀疑一切”到“打倒一切”,从“省、市委的大方向是正确的”到“张体学是革命领导干部”……
“要说‘观点’,我们完全一致!”她闪着那双让人心血来潮的大眼睛兴奋地说。那双凤眼啊,好像花儿一样开放……
“是啊,是‘完全一致’”谷越春暗想。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可‘完全一致’的岂止是“观点”,更有‘心情’啊……”这年头,因“观点”不同使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兄弟打架、姐妹纠葛的比比皆是。如今在外面突然碰见一个和自己“观点”完全一致的人,那是比亲人还亲哪!何况是一个容貌如此美丽的青年学生……就这样,“爱情”在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下,突然降临到了谷越春身边……
女学生叫王静,17岁,原幸福路中学、现已改延安路中学学生,满月般的脸庞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她是学校文体委员,多次参加横渡长江;她还能歌善舞,虽然老家在河南,会唱豫剧,还会唱一口纯正的“苏州评弹”。家里就她和已退休的老父亲。也真是心灵手巧,一见面,也没量身,就凭眼睛一瞅,就给谷越春织了件毛衣,也不知就怎么那么合体!
“你将来肯定找个会唱会跳的女朋友……”谷越春想起了车站服务员说过的话,现在就被他们说中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把王静带到家里见父母亲……
王静穿一件粉红连衣裙,左手臂戴着鲜红的“红卫兵”袖标。骑一辆高大的《飞鸽》自行车,后座板夹一个自己编结的绿胶丝包,包了一大包点心等物。
她把胶丝包从后座板夹取下来递到谷越春手中,命令式地说:“你坐后座。”
“么事啊?我坐后座?”谷越春睁大眼睛惊奇地嚷道,“你叫我一个大男人坐后座?这天下哪有女人带男人的!”
“我偏要女人带男人!”王静的头一扬,眼一飘,傲气地、不容质疑地说。
一路她将自行车蹬得飞快,谷越春只感到两耳呼呼生风。“真不愧是横渡长江的人……”他想。
“谷妈妈,您老还扎实啊!”王静满脸含笑,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握着谷越春妈妈的老手。
谷越春妈妈笑得这么合得上嘴!人说“媳妇进了婆婆的门、这媳妇就成了婆婆……”这个没过门的媳妇怎么就这样讨人喜欢啊。
王静脸上的甜蜜笑容经久不退。她彬彬有礼地将一盒鸡蛋糕双手递给谷越春妈妈:“谷妈妈,我的一点小心意……”接着递给大妹一条紫沙巾,给小弟一把自行车锁……每人都有不同的礼物……
“多谢姐姐!”没人教,弟弟妹妹们都自动众口一词喊她“姐姐”。大妹谷荷莲和她年龄相仿,硬是邀她一起到照相馆合了一张影。
看到这样“听唤人”(听唤人,湖北俗语:听话、随意)的姑娘伢,谷越春妈妈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抹了抹泪说:
“静伢呀,你要想好啊:我屋里人多……”她不知怎么说好:不说人多不好、那是欺骗人家;说人多也不好、那人家看不起啊……不料王静格外高兴地嚷道:
“哎呀!人多好啊谷妈妈!我家就是人太少、就我和爸爸,哥哥姐姐都分开了,一点也不热闹,冷浸得很!这里多好哇,这多人!哎呀,我怎么也冇想到会到这么一个热闹的大家庭里来!谷妈妈,您老真是好福气啊,我也跟着享福……”王静天真烂漫地笑容和贴人心窝的话语感染了一家的人。
谷越春妈妈用心地做了一餐丰盛的午饭:韭菜炒鸡蛋,豆腐烧油渣,还有螺丝蚌蚌肉,那是谷越春弟弟在菜地最远处的河沟里捞的。螺丝蚌蚌肉是没花钱买的,妈妈很过意不去。
“第一次来就叫你看破了哇,伢!”谷越春妈妈深感愧疚地说。
“来!吃这螺丝蚌蚌肉……”谷荷莲挨着王静坐,夹了一块放到王静碗里。王静兴致勃勃地尝了一口,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道:“哎呀!这是么菜品啊?味道怎么这鲜啊……”住在市中心、平时连见都没见到过螺丝蚌蚌的王静,第一次尝到鲜嫩的野味,赞不绝口……
滔滔长江波浪滚滚,《江滨公园》万道百柳摇拂。谷越春和王静各人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江边一棵半人高的棕榈树旁,眺望江面穿梭不停的轮船木舟絮絮而谈。
“你说,张体学是不是‘革命’干部?”王静问谷越春。
“我昨天在车站路百货公司门口看到一张大字报,是抄录张体学的讲话。其中有这么一段:‘毛主席著作我没学好,理解不深,在革命道路上免不了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但是我愿意改,我要永远跟着毛主席干革命!如果跟不、;跑步我也要跟上……’看到这张大字报我都流泪了……你说他是不是革命干部?他17岁就入了党,18岁参加红军,打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你说他是不是革命干部?”谷越春说。
江边高音喇叭一个女声的喊叫不断传来:“一八声明……”紧接着是一大群人的喝叫:“大香花!”“一八声明……”“大香花!”……反复不止……
“那‘一八声明’呢?”王静又问。
“他们发‘一八声明’大搞‘怀疑一切’‘大乱特乱’‘乱深乱透’,把矛头对准革命领导干部和广大革命群众……是不折不扣的大毒草……”谷越春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义愤填膺地说。边说边起身:“走吧,这里烦死人!”
他俩沿着公园江边荡着,荡到滨江游泳池,王静说去游泳。谷越春却很为难:他完全不会。派出所曾经要求警察必须学会游泳,以适应战备。他也练习了:把自己的头浸在脸盆的水里,指导员给他看憋气时间……可到了游泳池就是浮不起来……
“我托着你!”王静说,“你要大胆往水里扑……别怕,有我!”
游泳池里男男女女、大人小孩一片欢腾,很是热闹。租好游泳衣裤,王静拉着谷越春的手下水了。
“来,扑!”王静平行地伸开一双手臂在水里鼓励谷越春。谷越春吸足一口气,朝着王静摊开的手臂扑去……王静的两只手正好就托住了谷越春的肚皮。
“划、两只手划水;脚蹬、脚用劲蹬水!对……对!好……继续划……”王静紧紧根着水中的谷越春前行,一边托住他的肚皮一边说。“就这样划,很快就会的……下次我们一起去横渡长江……”
可是,当王静没有托住时,谷越春先的两只脚沉到水底,身子也自动站立起来了……谷越春既难为情又哭笑不得……
“来!继续……”王静仍然平行地伸开一双手臂鼓励他。谷越春再次向前扑去,慢慢往前划……划……突然,他怎么感觉王静的一只手在慢慢向自己的大腿根移动……他有点紧张,立即站了起来……
“怎么了?”王静奇怪道。
“……有点累……下次吧。”谷越春说。
“吔!吔!看哪,那是车站的警察……”游泳池里一个小伙子看到谷越春,突然发出惊叫。谷越春感到好奇怪: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能来游泳、不能谈恋爱?
“我们明天到童湖吧,”谷越春说,“那里也有游泳池。”
童湖很远,从江滨公园过江到,翻越天桥上小路,自行车得踩一个多小时。
“这回我来踩自行车。”谷越春说。
“我没有坐后面的习惯。”王静说。
虽然话这么说,坐在车后面的谷越春心里依然像喝了蜂蜜那般甜……
碧水浩淼的童湖,湖光山色、波光粼粼,飞浪小舟顶风划行……一幅天然的美景啊。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心旷神怡的谷越春情不自禁吟着宋代大诗人苏轼的诗。刚吟完前两句,王静紧接着吟后两句: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你是看到童湖碧波荡漾、粼光闪闪,可惜没有吟诵童湖的诗……于是想起了西湖……”她说。
谷越春惊奇地看着王静:这世上还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谷越春带着派出所的“120照相机”,在《听涛轩》的松树下,王静给谷越春照了一张背影,在童湖水边的大象旁,谷越春给王静照了一张立影。当王静蹲下来在湖边洗手、两只玉手刚刚伸到水里,水面立刻泛起几道圆形的水纹渐渐扩散……
“别动!”谷越春朝王静大声喊道:“我要给你照一张水中倒影……”两颗年轻浮动的心啊,是这样相互欣赏,相互吸引……谷越春的心中更是一团烈火,在自己的胸腔不停地升腾……
照相机不停地“咔嚓咔嚓”响,欢声笑语一路不停地洒,两个年轻热恋的心不断“咚咚咚”地跳……不是已经跳过了吗?怎么还在跳哇!谷越春奇怪地想。
“这个人是谁呢?是个警察、还是海军?还是学生……”王静串联到北京时,认识了几位好朋友,给她们寄了一张谷越春脱帽的警服彩色照片。看到照片上那个英姿勃勃的谷越春,她们回信对王静这样说。“你好幸福,有这样一个漂亮的警察朋友……”
王静沉侵在美丽的回忆里……
“你怎么不说话了?累了吗?那我们去吃点儿什么吧。”王静问一言不发的谷越春。
他俩慢慢走到一棵大槐树下,两个年轻人坐在裸露在地面盘根错节的树根上。谷越春两只手托着王静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怎么也看不厌的笑脸轻轻说:
“你看着我,我的王静……小时候,我家很穷,和荷莲一边读书一边捡菜、捡炭……在学校看人家的书包都是买的帆布包,我的是妈用土布自己做的包……小学毕业照就是穿着我婆婆自己织的土布衫……”谷越春一边讲、一边回忆……
“上中学后,我是学校‘红领巾歌舞团’团长,经常排练、演出……看到同学们和歌舞团的团员们都穿着漂亮的白衬衫,我也想有一件啊,就对妈妈说……”
王静睁大眼睛,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谷越春,听他讲少年故事……
“妈妈不动声色地说:‘天上的星斗你要不要?……’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世界上最办不到的事,就是‘天上的星斗你要不要……’谁能摘下天上的星斗呢?现在我要说:我摘下来了……”他的眼睛被热泪迷住了……
王静紧紧抱住谷越春,头靠在他的肩头,泪流不止……
“我谢谢你,谢谢你如此看重我……”王静感动地说。他俩就这样拥抱着,互相享受着对方的体温,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过好一会儿,谷越春才说:
“是你,赶走了我身上的自卑。妈妈总是说:‘家里人多,哪个姑娘伢看得起啊?’只有你这个‘苕姑娘’不嫌弃我……为了表达我的一点心意,我们还是去吃点什么吧,让我来请一回客……”
他们来到一家餐馆。“吃什么,说。”谷越春问王静。
“还是我来吧。”王静说。接着对服务员:“同志,下两碗牛肉面……”
她是学生啊!一个在工作、有收入的人,怎么要学生破费!谷越春赶忙把钱递过去。
王静早把钱捏在手里。见谷越春递钱,把他的手“啪”地一掌:“在我这里,没有你献殷勤的机会……”
文化大革命在深入发展。北京、长沙、桂林、南宁……不断传来骇人听闻的武斗消息。
一天,一个陌生人突然来到谷越春家,慌慌张张地问他母亲:
“伯母:谷荷莲回来了冇?”
“好长时间冇回来了,不晓得在哪里。”谷越春母亲说。那人立刻神情凝重地说:
“不好了伯母!有次我们去贴标语,遇到很多‘老保’,双方打起来……我们人少打不过就分散跑了……后来听说那次打死了两个人……她冇回来?”
谷越春妈妈大惊失色!焦急万分地打电话叫谷越春赶快回家……谷越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踩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往家赶。
“春伢!荷莲怕……”妈妈的眼泪直掉,一五一十把陌生人的话说了一遍,谷越春也大吃一惊。
谷越春父母都是旧社会受苦的人,运动中肯定都是相信当警察的他,因而都是“保皇派”。但读师范的谷荷莲“观点”却截然不同,父母当然容不得“造反”的她……家里没有她的存身之地,她也不想回这个家。
虽然“观点”不同,毕竟同胞之情!他要立刻去找寻找妹妹。到哪里去找呢?他首先想到三步桥,那里是两派激烈争斗、交锋的前沿阵地。
三步桥下,一个被打死的男人曝尸10多天,头部胀成西瓜。但没看到妹妹的身影。接着风急火燎赶到她学校,也没音讯……
再到哪里去找呢?谷越春完全没主意了。还是王静急中生智:“到他们造反司令部去找!”
谷越春犹豫不决:“造反司令部,就是武斗指挥部……搞不好就发生武斗。”
“现在形势这么紧张,妹妹还在‘活动’,说明她是个‘头头’,只有到他们的司令部去找才有消息。”王静说。
“进司令部要‘造反派’的介绍信。”谷越春说,“我们到哪儿去找?”
“不是有我吗?”王静说。
“你?你去找?不行,太危险,一个女孩子,又是‘老保’,去找造反派……”谷越春坚决反对。
“你别管了,等着吧!”王静说。第二天,还真弄来了她们学校“造反派”的介绍信。
“她还真让人捉摸不透……”谷越春想,伸手去接介绍信,不料王静不给他。
“我和你一起去,”王静说,“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叫人怎么放心!”王静说。
二人都收起了他们醒目的“保守派”“红卫兵”袖标,踩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找到了设在一所大学内的《红卫兵造反司令部》。“司令部”的大门,是一道由沙袋、石块儿、土方构筑的“工事”,“工事”后面是一条长长的战壕,上面布满了一道道铁丝网。铁丝网有的地方还挂着破军帽、红袖标……
几个手持红缨枪的学生见谷越春、王静走过来,连忙拦住他俩,问干什么。王静拿出介绍信,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他们一看介绍信,说是寻找“被“保匪”追杀的造反派妹妹,连忙把他俩带到“司令部”,都十分热心地给她提供线索。
几经打听,突然一个矮个儿、不像是学生的青年人热情地对谷越春说:“哦,是谷大哥。”说着他喊着谷荷莲新改的名说:“谷捍卫在楼上办公室,我去喊……”
谷荷莲出来了,谷越春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心想:“你再怎么造反,也得有个家啊!你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啊……”
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哥哥和王静,谷荷莲非常惊讶,她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知道自己在这个离家这么远、外人很难到的地方。自己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她也想家,想父母、弟妹。可是……
在家里,父母什么都听哥哥的,哥哥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你不要拖连了一家人!”母亲对没日没夜、废寝忘食一心在外“造反”的谷荷莲说。父亲更是怒不可遏,连连吼她:“你再去‘造反’,你就滚!滚……”谷荷莲感到十分孤立。
“这样也不能阻止我们闹革命!”她邀了几个坚定造反的同学少年,身穿绿军装、头戴绿军帽,缀上五角星,挂着军挂包,徒步向北京串联。过城市、走山庄,饿了,刨地里的红薯,学当年红军包上两角钱埋在那里;渴了,喝山上的泉水……实在走不动了,见着往北的铁路货车就扒。扒上去被赶下来,赶下来又扒……历时一个多月,终于走到了“中国和世界革命的中心”――北京!
“啊!北京的天是那么的蓝!北京的空气是那么的新鲜!”谷荷莲在寄给父母的信中说。
“在这里,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占统治地位……总有一天,这个路线一定会在全国、会在江汉,以及在我们家里占统治地位……”
“在天安门广场,北京举行了规模宏大的“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会”。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都见到了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我们每一个人都激动得哭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本能地喊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我很快就会杀回武汉的!一定要把把北京的‘红色恐怖’带回江城、带回我家……”
看到这个和自己一样热血沸腾的少年妹妹,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造反妹妹,在家里受到排挤离家两个多月未归的妹妹,谷越春百感交集,两行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谷荷莲何尝不是无时不刻想念自己的家人!只因为“观点”不同、水火不容,“有家不能回”……此时相见,三个人都痛哭失声……
“好了好了,到楼上去坐坐吧!还冇吃饭吧?我去买吃的……”那个矮个青年说。
“呵,我来介绍一下,”谷荷莲指着他说:“他叫邹致风,是‘司令部’的武装部长。”
谷越春瞥了一眼,虽然感激他的接待和热情,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心地不端。顿时心里不悦。
谷荷莲拉着王静的手说:“让你受苦了,姐!跑这么远……”
“我冇得么事……”王静说,“再么样也不能让父母担心啊……”
谷越春挂记着父母还不知道他找到没找到,于是对王静说:“你把荷莲带回去吧,好让妈放心,我随后就回……”
徒步串联到北京后回到江汉,谷荷莲他们到处张贴“庆祝文化大革命大会”的标语、散发“某某组织大方向错了!”的传单。来到全市最大的“老保”窝点时,遭到强力反击,当场抓了几个学生……
后来,大部分学生都回到了自己家,而谷荷莲“有家不能回”、只得回造反“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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