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那时候的故事总带着丝丝忧伤,揪心裂肺,耐人寻味。
一双绣花鞋的爱情故事久久不能让我忘怀。它的悲壮和凄婉并不亚于梁祝,只是地方太小,没有人将它阐释流传,小作今日心血来潮将它晒出,若能让你泛起丝丝涟漪,感动片刻,便已足矣。
我的老家,一个美丽传神的乡村,它依山傍水,小桥流水叮叮咚,谱成了一首优美的歌曲。桥下面可以看见水底的沙石和一条条欢快的鱼儿。岸边,一排排垂柳一一向水,倒映水中。
茶山和田野衔接得那么协调,田野里盛开着一朵朵菜花,五彩斑斓,像是许多彩色的小精灵,风儿吹过,彩色的小精灵乐的手舞足蹈。茶山上的茶花与田野的花连成一片,构成一片彩色的海洋泛起了波浪。
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乡村里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叫喜鹊。她总是穿着一件小花卦,梳着两条长长的粗辫子,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白皙的脸蛋镶着精致的鼻梁,小嘴唇薄薄的,粉嫩嫩的,实在是美得让人想咬一口。
邻里有个小男孩叫大树,因为家里太穷,那一身青灰色的褂子,打着无数个补丁,脸庞却是干净明晰,浓黑的眉毛下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虽是单眼皮但不失灵动,椭圆形的脸庞立着笔挺的鼻梁,小嘴稍稍往里扁,下巴微微向外翘。
他们俩从小一起玩耍,一起劳作。
曾经莺飞草长的日子里,在蚂蚱飞溅的草丛里。他们争吃过也合吃过一个“蜜蜜罐儿”,在花生地里。他们偷扒过人家还没有成熟的花生,一同承受过欢喜和惊怕;在水塘边,他们迎着夕阳挨着肩膀洗过他们肮脏乌黑的小脚丫;在雨后,在僻静的树林里,他们烧着小铁筒儿,分尝过蘑菇的美味。
在一个寂静的中午,他们一同拾柴回来,白沙在地,蓝天如洗,他们就在那沙地上,插起三根草棍儿,她的辫子上插着一朵野花,他们双双跪下,万分诚恳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新娘”和“新郎”才背起柴筐手挽手回家去了。
时光在他们的笑声中悄悄溜走,转眼她十八了,她出落得更美了,像一朵盛开的桃花,粉粉的,嫩嫩的。他长得更加壮实了,像一棵高大粗壮的的树木,坚韧结实,巍峨挺拔。
他们在树林里约会,他们背靠着背坐着,她柔柔的喊了一声:“树哥给。”
她做了一双绣花鞋,鞋面上绣着一支梅花,两只喜鹊各站在两只鞋面上的枝杆上,枝头上绣着四朵梅花,花芯里一只绣着:地老天荒;另一只秀着:至死不渝。
她将那只“地老天荒”递给了他,另一只“至死不渝”却紧紧的拽在手里羞涩的将头埋在胸口。
他接过鞋子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然后美滋滋把鞋揣进衣怀里紧紧的贴在胸肌上。
有一天他拎着两包红枣到她家来提亲,门开了,他正想展开眉宇说出他的来意,一盆冷水从屋里泼出,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湿透,只见她那凶神恶煞母亲冲着他大骂:“你个穷酸货也想来提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滚,快滚!”
他抹开一脸的冷水,央求道:“大妈求求你成全我们吧!我会让喜鹊一辈子幸福的。”
“幸福!你拿什么给她幸福?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敢说幸福,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打死你。”他的父亲气势汹汹的从屋里拿出扁担冲出来嚷道。他无奈的低着头回去了。
几天以后,村里的财主王坤才来到她家提亲,她的父母脸上乐开了花,他们爽快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她誓死不从,几次自杀没能如愿,便被父母捆绑在屋里不得自由。
迎亲的日子到了,她被押着强行与王坤才成了亲,洞房花烛的夜晚,她哭得像个泪人儿。
王坤才像只恶狗一样扑向她,想去撕她的衣服,她奋力反抗与恶狗厮打起来。
王坤才气得眼冒金星,拿起皮鞭恶狠狠的抽打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直到她偏题鳞伤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王坤才便在她身上胡乱发泄淫欲………
第二天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她直瞪瞪的望着天花板,双眼充满了血丝,猛然一声嘶喊:“不!……”这一声嘶喊仿佛震动了整个王家房屋,震塌屋顶。
王坤才为了防止她再次自杀,便将她五花大绑在床上,将食物强行喂进她的食道。
数月之后她怀孕了,她不再想自杀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好好的活着。
他却因此泪入春江水满,无奈寒风羁绊。家里人帮他说亲,他视而不见,他的心中容纳不了别人,他发誓这一生不娶,誓死默默的守候着她。
几年过去了,她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他还是光棍一个,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是痴痴的看着那只绣花鞋。
她不忍了,偷偷的约他到树林里见面,她含着泪水咬着唇说:“树哥,你忘了我吧!赶紧寻个好姑娘成亲吧!”
他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两行泪水滑落到嘴角:“我不会再成亲了,那只地老天荒会永远陪着我。”
两颗深爱的心如此触碰到一起,就像熊熊烈火焚烧着两个人的身体,他将她搂得更紧了,恨不得将她和自己合为一体。
他的唇正要贴在她的唇上,忽然林里窜出一群举着火把的人,七嘴八舌的嚷嚷道:“抓住了,抓住了。”惊得他俩立刻分开了。
“把这对奸夫淫妇绑了。”王坤才大声喝道。几个家丁一拥而上,将他俩胡乱的捆绑一番。王坤才怒气冲天的举起皮鞭狠狠的抽打这他们的身体,嘴里不停的骂着:“我叫你们偷情,老子叫你们下地狱去。”
他舍不得她受皮肉之苦,将自己的身体一直挡在她的身前,那鞭子打得脆响,一声声从林中传向远方………
从此他一病不起,只能将思念寄托在那只绣花鞋上,就这样两颗深爱的心一直在泪水中沐浴着。
转眼又是一春,新中国成立了,王坤才的家被抄了,村里没有了穷人,也没有了富人,村民们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可他们偷情的罪名又被掀起浪涛。
只要她一出门,无数双破鞋飞过来,砸得她头发蓬乱,满脸伤痕。
男人们冷视她,妇人们唾弃她,一群群孩子们跟着她的身后骂着:“破鞋!破鞋…。”
她只好快步躲回家中,不料屋前屋后都凌乱的摆着各式各样的破鞋。
她站在门外呆呆傻傻的看着,泪水一遍一遍的流淌。
王坤才领着三个孩子站在门口怒视着她,孩子们捡起地上的破鞋砸向她,嘴里不停的责骂道:“你滚,我们不要你这样的妈妈,你就是一只臭掉的破鞋。”
“你没听到吗?孩子们都叫你滚,你还不滚。”王坤才挥着手大声嚷道。
她再也无法隐忍这样的痛苦,捂着嘴哭着跑出门口。
当她跑出几个弄堂时,见路边的人都往大树家的方向跑,并叽叽喳喳的在说:“快,快去看,那男的死了。”
有人问:“谁啊?怎么死的?”
“就是那个奸夫,听说是想那破鞋想的,得了相思病,今早上断气的。”
她顿时头晕目眩,差点晕倒在地。她不在顾忌任何的冷眼冷嘲,她发疯似的冲向他的家。
他安详的躺在一张竹床上,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只绣花鞋。任何人都别想从他手中取走那只鞋,只有她能轻轻的将那只鞋拿起,鞋里藏着一张字条: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眼中流血,心内成灰。唯有独绣一只鞋,与红颜地老天荒。
她欲哭无泪,欲话无言,于是她呆呆傻傻的走回家坐在梳妆镜前,鬓发插上一只野花,换上了一件红褂,手里紧握着另一只绣花鞋。
待他下葬时,她喝了农药,脸色苍白跌跌倒到的来到他的棺木前,当人们即将用土掩盖他的棺木时,她猛然窜出人群手持绣花鞋跳进土坑。
霎时,林里传来一声心惊胆颤的吼声,随着这吼声,尘土漫天,树叶飞舞。紧接着炸雷响起,震耳欲聋,锯齿形的电光,不时地冲撞天空,击打山峰,山峰立即裂开哗的倒下,正好掩盖了他们的土坑。此时哗哗的大雨已模糊了整个林中………
数日后雨停了,天空出现一道彩虹,映亮了山野,就在他们的土峰上长出了一棵笔直的大树,一群喜鹊飞过,落下一只停在树梢,从此这只喜鹊没有离开过这棵大树,它在树上筑巢,吟唱,树叶随着它的歌声翩翩起舞……
每次我回家乡的时候都能听到人们在流传这段佳话,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真有这样的千古绝唱,但我很喜欢这种情愫———好凄美的境地,就像飞落雪花一片,捧于手中,待欲细看时,早化为莹莹水珠一滴。让人心悸,让人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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