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餐桌前，父亲问我
“二，你可安于现状？”
自己心中有愧、心内有鬼、心里有事……哪来如此多的工夫去思索恁烦心的事情？
于是，便敷衍父亲说
“您这一句问却给我提了一个醒——少操心自然少烦心，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泽。我若安于现状，便会以逸待劳、以守待攻……如此，脸上便成日荡漾着迷人地笑脸；我若不安于现状，便会积极进取、奋发图强……脸上纵然有笑脸，也是风尘仆仆。眼下，您直管喝自己的小酒，怎的还有闲情逸致去替我考虑那些个不靠谱的东西？有酒慵饮，便是醉外江湖倒是真的……”
没曾想到，父亲听完自己这番不着调的言论竟然怒气大发
“混账玩意儿，放你娘的骡子拐弯屁！读了几年书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拿来那些不知所云的东西，竟然忽悠起你老子来了？别他娘的给老子打马虎眼，今儿个，你这小东西若不说出个三六九来，老子照样打得你屁股开花！”
好些年了，父亲火气早就消了大半，谁又能想到他老人家居然会在这种场合雷霆大发？噤若寒蝉，我纵是心中有千般痛苦，又怎能向他老人家倾诉？我又怎能告诉他“您儿子现在是举步维艰、心力憔悴……”？
大哥见父亲语气渐厉，便替他分了杯中酒的大半
“瞧您这话说的，难道您就没听出来老二是安您的心呢？虽然他现在没成家、没立业，谁就敢保证日后他不给您娶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谁就敢保证日后他还会像现在一般浑噩度日？”
父亲无语，我却从大哥的眼睛里触及一丝狡黠，红脸的关爷、白脸的曹操，他爷俩竟然占了个全，便是用脚丫子也能想到，这二位是给我下套子、使绊子来了……！
我无言以对，因为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忆儿时，少不更事，纵然心中有些烦恼，也是几颗糖豆、几毛零花的琐事，于是，便对着滚滚红尘，向别人强露出一抹苦笑；对着镜子，向自己强挤出一丝嘲笑……弱水三千，我自取一瓢饮之，若是一瓢也不可得，便直接渴死也罢……如是，我又怎能想到《呻吟语》里那句流芳百世的名言警句——
世人皆知笑人，笑人无妨，笑到是处便难，到可以笑人时则更难。
混账玩意儿、当真是混账玩意儿，父亲说得话却是一点也没错，到渐渐长大了之后方才发现——笑别人是痴、笑自己是傻、被别人笑则是又痴又傻。
六道轮回、三千大千世界，便是猫猫狗狗也披着一具又厚又重的皮囊，猫抓老鼠、狗啃骨头，尽皆是为了生存；而，人类吃饭穿衣、耍些心机、言如纯蜜、语带机锋、腹有寒剑、笑里藏刀、眸中毒蛇吐信、举止煽风点火、心机好比壑谷山川、胸怀无形城府……岂不也是为了生存？
只是，这生存的法子太苦、太累……
最终，我仍旧没能给父亲一个圆满的答复，按照他老人家的说法，我就是属于那种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的牲口，若是跟我讲人类的道理，那便是对牛弹琴；而，于我而言，讲世事的生存之道，却如东风过马耳，纵然不会左耳进、右耳出，却也会置若罔闻。
“妙伶清舞于榻前，红袖添香于案侧”……“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
远？抑或是——不远？
解、不解、不求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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