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美,人美。恍惚间,她感觉她等了好久好久的幸福,似乎就快到了……
此日之后,他便离去。白马寺的厢房里,只有方丈告诉她:司马公子已离开本寺。
同年,四月十三。当父亲在灯火辉煌的夜色中,带回他托羽云阁做的一件精美鲜红的襦裙嫁衣时,她知道,用心血浇凝打造的那一天就要来了!十四岁开始,前来提亲的人快把门槛踏破,可她独候一人,让爹爹婉拒了各家。接过嫁衣,她心中欣喜却又无端端冒出了几分彷徨无依。夜深人静,她换上嫣红嫁衣,含笑旋舞在水墨屏风前,身姿颜色如枝顶傲雪腊梅。踱步至书案前,随手打开自己的学程,心情宁静的她却登时惊愕得一时屏息——她的书法与绘画还远未达标,远不够成为那个人的学究夫人的标准!一时间,呆住的她耳边只听见院外篱下一声复一声、愈来愈高亢的春虫振鸣…慌忙从错愕中回神,耳际交缠聒噪虫鸣和愈加澎湃的心跳声,她一面深深吐纳、思索,柔荑一面徐徐合上那份令她不得清梦的学程:如此一来,若下半年还不赶紧,来年暮冬正月,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清风徐来,扇帘微动,烛火妖娆,通通掩不住她慌张得砰砰狂响的心跳——不及那道线,那个青衣翩然的男子也就将永远不会再回到自己眼前,那一夜的弯月花厢就是最后的匆匆一面。六年的心血,六年的守候,六年的悲欢,就会在刹那支离破碎,化为烟云与风飘散。不要……不要!“唰啦”,窗帘挣开了束钩,一瞬间乘恣意的夏风鼓动飞扬。她猛然回醒,这一回,死寂间唯闻心跳,她低眉触及嫁衣,独独看到伤悲满腔。夏夜流萤点点,透窗可见房前亭榭下、池水涟漪上,萤火虫离离寂寂飞散,荧荧翠光,恍如美梦破碎后的雪泥鸿爪……
她每月都赶紧着课业,也仍旧会进到故人已去的白马寺怀想。
十七岁,腊月悄然已至……沉默着坐在轩窗前吹风的她已心如死灰,她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自己那尚未比得过礼部侍郎家善绘的幺女的绘画功力又怎可在一月内飞至出神入化的地步?怎能配得上那个少年?那个梦,那个多少年的梦,此时此刻已经注定。它,无法成真……她悲楚地笑着,一个个脚步缓慢而虚浮。
她再一次去到了那座白马寺。
穿越三街六巷,那座古刹里,身披红袈裟的清瘦方丈又一次告诉她:“司马公子已搬离本寺,施主莫要痴于逝事。”她疲倦地点点头:“是的,只愿公子万事安顺……”彷徨地走出庙门,冬雪下了,碎琼乱玉凌空轻飞曼舞。长安大街小巷上,皆是马车往来,人语纷纷,伞影重重。她站在道边定定不语,梦中那个青衣玉带的少年还是未曾打破规律,未曾在冬雪覆盖下的长安梁栋间,撑着竹骨纸伞,噙着一脸和煦清朗笑意踏雪而来,让她躲去团团落雪,托起她抚着他面容的手肘,一起在寒意中听落雪砸在伞面的声音……
纯白的雪落在她精致的素颜上,眼角温热的肌肤融化了冰冷,有水滴顺着脸颊滑下。她忽然觉醒,低头抬手擦去,又垂首呆呆盯着脚下默然片刻……终于,她仰起头,神色如常,抬脚果断地离开……
期待守候了许久的一切,都只能,是恒久的梦……
那从眼角滑下的水珠,只是落雪……
只是落雪,而非眼泪……
十八岁,二月初一:
慕容氏雪嫁皇太子李源,普天同庆!
随之,皇帝大赦天下!
太子府,新房内。
她的红色盖头落下,李元侍卫那气宇轩昂的脸庞与喜庆的新房映入眼帘。眼前,太子李源的剑眉星目流露着强压的欣喜,目光流露忍不住的宠溺体贴,英俊的面容更衬托得笑容大方明朗。
十二岁之后便时常见到的侍卫李元,其实是太子李源的化名。
这个事实,来得有些唐突,但并不令她非常惊讶。有哪个侍卫可以满皇宫带着外人乱转还没人阻拦?有哪个侍卫可以在随便某个日子出宫,领着人在皇宫外闲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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