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坐车回公司,无意间注意到前排两位阿姨有说有笑的东拉西扯,朴素的装束古铜色的肤色,发间突兀着的银丝若隐若现,突然,那远在家乡的消瘦身影,慢慢的浮出心海。
记忆中妈从未有过和别人在车上有说有笑,安静而沉稳的性格让我觉得我像极了妈,而弟弟则更多的拥有爸的个性。随着车内嗡嗡的声音,摇摇摆摆的我不禁安然眯上双眼,两年来从未有过的安静让心慢慢沉淀,思绪伴着那个身影向着最深处的往昔摇摆而去……
最初的记忆停留在五岁那年临冬。那时候的冬天冷的很早很长,也很容易下雪,不似如今这般还未觉冬来春便已至。所以孩童的我就早早的穿上了棉衣棉裤,厚实实的。瘦小的我手提着棉裤叉着腿飞快的跑进村,大叫着“妈!妈!”,还未到家门妈便笑着迎了出来,蹲下身来笑着扶着我的头问我,正在上课怎么回来了。在看到妈的那一刻我顿时便安静了下来,清爽而干净的农村少女的碎花衣衫将年轻的妈衬托的亭亭玉立,浅黄色的肤色,瓜子脸上亮丽的一双浓黑大眼,乌墨色浓密的长辫,将一米七左右的妈妆显的那么的高挑。妈那是很年轻的,顶多的二十六七岁,正直年华。在儿时自己的眼中,妈是最美的,至今从未被超越,以后亦不会。
无数次的往返于乡间市里,曾经的激情如今也只是在夜里独自品味,早已找不到那刚走上工作岗位时的亢奋,当初的规划似乎变的遥不可及,也早已没有了那份心思去琢磨。早早的起床抹把脸,拿上准备好的文件便奔向车站,途中的一杯豆浆一个包子便将一个上午打发了过去。中午大多也就是在车上一块烧饼就一瓶矿泉水,唯有的暇憩就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躺倒在旅社床上迷糊的睡下,夜晚走下楼在街边大妈的摊边喝碗混沌,一整天的劳累和着那份酸爽顺着五脏六腑,留在这微凉的夜色中,随风飘去。
日以继夜的奔波,只为那心底深处的那份记忆和憧憬,就像如今第一次在这乘坐了无数次的中巴上,窗外的阳光温煦的洒在身上,听着耳畔两位阿姨那浓重的乡音,虽然听不甚清晰,但又何必去纠缠那言语间的琐事,便只觉那是份无以名状的暖意,从心底散发向四肢百阖。也许是北国临秋的阳光泼洒在单薄的身上,也许是车身的晃动疏松着劳累的躯体,也许是心底那份莫以名状的羁绊,也许又是什么呢?何必再去在乎呢?起码这一刻是幸福的,那么,何不就让这份幸福的分分秒秒流的更长久一些吧。
而今的妈早已将年青时的风华绝代留在了那岁月的坎坷中、沟壑里。古黄色的脸庞,已不似当年的水嫩;深邃的眼眶下潜墨的双眼,也早已无当年的无暇;瘦弱的身体,也不如当年的玉立;皲裂的双手下老茧丛生,再难现当年的纤丽;唯有那染了无数次的满头黑发,似乎还在低诉着当年的俊美,只是那发根处若隐若现的斑驳,无比鲜明的宣泄着年华已去。
儿已长大,还在奔波;妈将老去,亦在奔波。
多少年无有过的淡淡酸意涌上心头。十岁离家,而今十余载未曾在父母身畔过过除夕夜,亦从不觉自己是个恋家的孩子,极少主动和父母通电话。而今却竟无比强烈的幻想着,这辆车是驶在回家的路上,那终点就是,家。
有家的感觉,真好。
鼻子的不适将迷蒙的我拉回现实。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两位有说有笑的阿姨的背影,好想冲上去,对他们说,你们,真好。
是的,你们真好。那一瞬间的我脑海里烙印下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我给不了我的妈一个年青的岁月,但我要让我的妻,在老去时也能像眼前的两位阿姨一样开心快乐的东拉西扯。我要给我的子一位不像他的父这般心生愧疚的妈。让他在他的父这般在外奔波的时候,不再有这般泪涌咽喉。
车,停了,眼前的两位阿姨提着行李走下车去,似乎是要去看他们的子或女。而我,却还要随着车,一路奔波。
后记:
这篇文章的前半段是那会在车上写下的,一直存在手机上,而今终于将数月前的羁绊捋平,心里便觉舒坦了许多。子欲孝而亲不 待是世间最大的遗憾,庆幸我们还年轻,庆幸我们的父母还未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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