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时候和妈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我们租的地方的小区内有一个卖肉的阿姨,我们搬去没几天大家都混熟了,她卖肉的地方离家里远,她都是带饭,妈妈看她只吃干的没有稀的,就给她送过几次粥,结果后来她主动要求妈妈中午煮粥的时候给她端一饭盒去,妈妈笑着跟我说这家伙真实在,我也笑笑,心里却很喜欢她直来直去的个性,觉得和自己一样。妈妈向我称呼她的时候并不罗嗦,直接喊卖肉的,我的称呼便是卖肉的姨。我很少会欣赏甚至喜欢一个中年女人,觉得她们除了家长里短说闲话以外别的就不会了,对待不喜欢的人我总是冷冷的,大概这个原因,我总觉得大人并不喜欢我,甚至有点叛逆,可是,我知道,那个卖肉的阿姨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
现在大学毕业也有一年了,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年,看尽了人世繁华人情冷暖,我却愈觉得想念她,想念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想念她跟我絮叨她远在上海的儿子和酗酒的丈夫,想念她为一个十七岁的小毛丫头付出的真情。记得当时的晚自习要九点半放学,我要独自走很长一段夜路才能到家,而我的必经之路是一段没有路灯的集市,晚上的集市早已经没有人,却总是能看到她,她的小摊虽然聚满腌臜的苍蝇,在我看来,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那小摊上的灯光虽不耀眼,却像是给我吃了一剂定心丸,告诉我我很安全,刚开始我还告诉妈妈卖肉阿姨真不容易,那么晚了还在卖肉,心里全是可怜她,后来得知,在我高中毕业后,卖肉阿姨就开始早早收摊了,我才明白了她的一片真情。
阿姨一定觉得我没良心,不去看看她,老妈每次绕远道去她那买肉,她都念叨我,小明也不来看看我,最近怎么样啊。,她结婚一定要告诉我啊,我每次听妈妈转达这些话,心里都很难受,但总是不一会就忘掉了。
那一天老妈又跟我提起卖肉阿姨的“轶事”,说有个外地做生意的向她借钱,那人好像很着急用钱,至于原因不得而知,大家都觉得是个笑话,非亲非故,卖肉的脑子进水了才借给他,卖肉阿姨却二话不说直接给钱了,也不要借条,大家都讨论卖肉的疯了,这年头骗子那么多,卖肉阿姨坦然笑之,说人家真的急用钱,在这里也没认识个人,以前也买过我几次肉,这也是交情,能帮就帮吧。我急问妈妈后来呢,心里责怪卖肉阿姨太冒失,怎么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妈妈笑着说,后来那个做生意的还了卖肉的钱了,还给卖肉的买了好多东西,卖肉的也没推脱,收下了,我心里舒了口气,幸亏人性未泯灭,还是好人多,妈又说那个外地人夸我们山东人都是好样的,我笑想,卖肉阿姨又给我们山东人争脸了。
今天妈妈买排骨回来,我问妈怎么买了这么多排骨,妈说那卖肉的硬给我的,也不要钱,妈说不要钱我不要,她说我这是给小明吃的,妈说你好歹要点钱吧,阿姨说那十块钱吧,又说我妈你也不让小明来看我,她结婚你可得告诉我啊,我不知道妈妈怎么回答的,但我听到这里心里暖暖的,难为阿姨多情,总是想着我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妈妈又说卖肉阿姨的丈夫出车祸了,我惊问什么时候的事,妈妈说有段时间了,现在好多了,当时可吓人,眼珠子都出来了,卖肉的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了,总算是保住了丈夫的命,她现在一边卖肉,一边照顾丈夫。我印象里,卖肉阿姨说起自己的丈夫总是满面愁容,因为她的丈夫酗酒,喝醉酒有时打她,我曾经稚气的回答,那你们离婚啊,卖肉阿姨便笑笑说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绊绊的。阿姨,我就知道,未患难时你不肯离去,丈夫落难,你更不肯离去。
寒冬早至,惟愿你在为别人添衣的时候,也能为自己添一件衣服,我的卖肉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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