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已被岁月侵蚀容颜的老妇,带领她两位弟子兵走进教室。皱纹将松软的皮肤褶起,眼睛被挤压得只剩一条缝。尽管如此,那道窄缝透出的光却炯炯有神。她不时会露出一丝微笑,显得慈祥,和蔼可亲。
那两位弟子兵,其中一位是长相属萌系的胖哥,一副金丝框架眼镜遮住了一双稍显猥琐的眼,圆圆胖胖的脸让人忍不住想冲上去捏一把试试手感,但一想到他脸上的青春痘会不会变成青春撒尿痘爆出浓稠的乳白伴有一丝血红的浆汁,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把哥伦比亚暗红色冲锋衣与蓝色牛仔裤还有361韭菜色篮球鞋组合在一个圆润的身上,可能,整颗心除了学术再容不下第三者了吧。相较之下,另一位就正常多了,成熟男士的黑夹克与黑亮的大头皮鞋,在较高的发际线后是一坨用吹风机吹了很久的荷叶包饭头,下巴留着稀稀疏疏的胡渣。有点像保尔·柯察金。哪个研究生不像保尔·柯察金呢?
“唰唰…唰唰…”一阵犀利的风吹过,试卷连同风中的尘埃一齐落到我的桌面。所有考生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就像一部在生产线上运转了几十年已经非常熟悉每一步流程的机器,其中的零件修修换换,操作人员来来去去,唯独不变的是它和它的产物。虽然它已是部老掉牙的机器,但打上润滑油后,它依旧转动得那么利索,没有半点延迟,生产出来的工业品个个符合标准,别担心缺胳膊少腿,个个有腿,长短粗细一样,连腿毛都一样长。
我浏览了一遍卷子后,开始痛骂自己——早知道,昨晚耐心看书就好了,看什么《建党伟业》。似乎每个大学生在考试的时候都会变成卢梭。与此同时,我开始祈求上天,因为我明了成绩是不以忏悔而转移的。我祈求上天掉下个江直树,最好是沈佳宜啦。忏悔不具备这样的功能。
“您干吗拿我东西?”纯正的京腔打乱了我的节奏。我抬头看到胖哥正拿着一本练习簿。
“这儿又不是跟考试科目有关的东西。”考生解释。
“跟考试无关的都要放到讲台上。”胖哥冷冷地说。
我心想——完了,照这么说我也得放到讲台上。
“背英语单词的也收!”考生像是故意要大声到让每个人都听叫,生怕有一个人以为他干了什么事情。
胖哥头也不回地向讲台走去。
我坐着,心痒痒、手痒痒、脚痒痒,肠子都悔青了。坐也坐不住,站又不能站,躺有点不太得体。我用尽全身力讨好题目,它对我依旧不理不睬,像个高傲的公主站在城堡顶部的房间透过窗户向下望着她一点不感兴趣的求婚者,任凭求婚者跪烂了膝盖也没打开窗户。
我多次趁监考老师不注意,回头瞥后面考生的卷子。监考老师巡考过程中,几次在我身后停留的时间比停留在别人身后的时间长,我感觉到——不好!我被盯上了。被丢进了一个铁笼子,四面都是刺眼的强光灯,身上每一撮毛都清晰可见。真怕它刺穿我的身体,我的心不小心掉出来,被看个一清二楚。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这种紧急时刻,谁还管有没有强光灯。拼了!我往后挪了挪身体,用手捂着嘴假装打哈欠,小声地说。
“写答案给我…”
赶忙回过神,看了眼监考老师,还好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我祈求得更虔诚了。如果老师允许,我甚至愿意五体投地地祈求。
十分钟后,我听见“啪”的一声。我先晃了眼监考老师,没发现。然后迅速低头瞟一眼——一张折了不知道多少层的洁白如霞的纸躺在我脚边。
我弯下腰,展现出毕生最柔软的一面,我从没觉得我竟如此的高。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手和脚的距离。我突破身体极限终于触碰到了纸,不是,是我的命。
“那是什么?”
我一下怔住不敢动了。心脏停了一秒,之后开始剧烈奔腾,好像要炸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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