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奇葩难驻留,一壶漂泊尽入喉
——李清照
艳丽丰逸的容貌是上天赐给她的恩宠,遗留百年的文采是众生难消的记忆,这看似倾倒众生的机遇,殊不知是老天的一个玩笑,让这才女在短暂的幸福过后,遗留下了一生无尽的叹息。却也是这般捉弄人的命运,送给了我们一朵宋词中的奇葩,一朵具有复杂经历的奇葩。
犹记得,溪亭日暮不知归路的岁月,好像雕刻在斑驳墙上欢乐无忧的旧史,那是李清照出嫁之前的生活。那时的她,还在贵族少女的生活中盼望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姻缘,那时的她,心比天高的为求那位如意郎君,而甘愿据数人于千里之外,然,命比纸薄的她,那时还不知,命运的转盘在她与赵明诚结为连理之时,已悄然转动开来。有时生活的残酷不在于它给你的多少,而在于它没收了曾让你幸福的种子。现在的天真,造就了她顽皮羞涩的才情。一首《如梦令》最贴切的描绘出了她未嫁前的无忧生活,也形成了她此时轻快、明丽的笔锋。“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少女的爽朗与活泼在这里显得尤为夺目。
婚后二人更是甜蜜如漆,绮窗画眉,绿荫对弈,觅词填句,互竞巧思,那是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那也是一坛醇香而又痛苦的美酒。割痛人的不是冷言秽语,而正是那忘不掉舍不了的甜言蜜语。当分离成为她与赵郎不可逆转的现实时,唯有思念缠绕在心头。哪个女子能在你侬我侬之时,冷淡的看过客远走?唯有将满壶记忆化为温酒,来抚慰消瘦的思念。“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赵郎啊赵郎,你不知有一个女子的思念已翻山越岭的追随你而远去,你带走的不是你的行囊,而是她无日无夜的惦念与你们难分难舍的回忆。这时的李清照,再不是年少时无忧无虑的童稚,而是那满腹缠绵的少妇。她的诗魂随赵明诚的远去而变换了模样——没有轻快、没有顽皮,唯留哀婉,独有深情。
假若,相念终有相聚时,那这份思念纵然化为盘丝洞内的妖精,牵住你的同时又缚住我,也是值得等待的。然而,天不遂人愿。北宋皇朝的濒临末日,北方金人的日渐壮大,终于演变成了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北宋的灭亡为李清照的幸福画上了句号:她的夫君在辗转流亡之时,染病而逝。至此,命运再也不维护她的生活与情感,这一场人间悲剧,开始正式上演。
想追随爱人而去,逃离这纷繁复杂的世事,却在烛火阑珊之时,听到他日夜的叮咛。从此,那些文集、书稿、收藏的金石器物以及未出版的《金石录》便成为李清照独活的支柱。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颠沛流离的动荡中,那些被她视为无价之宝的东西也与她失散了,有时那些伸手即触的幸福与温存,犹如手中沙,无论攥紧还是放开,都会弃自己而去。一袭弱女子,像一叶扁舟一样,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无目的的漂流。这时的她脆弱也疲惫,便找了一个依靠改嫁了张汝舟,但命运怎会眷顾于她?这张某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只会欺名盗世,最终李清照身心俱疲的与他离了婚。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无论真假对李清照来说,都是无法磨平的伤痕。若是真事,那便是命运对她的又一重考验,或是传言,那便是世人对她的又一次打击。总之,水向东流,时间再也无法回头,花开一次她却错过了绽放的美丽。在那本该温婉的年纪,李清照承受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岁月催人老,我想,大概她此时的心境已远远超出了她的实际年龄吧。“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这是怎样的一种哀愁。岁月在墙上剥落仿佛看见小时候,犹记得那年他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无尽的等候有谁听过?爱,遗落在苍茫间,无人来嗅。
国破、家散、人亡、物失,当上苍毫无怜悯的剥夺了她所有的依托,她的心思与诗情陡然一变,重心又移出了原位。
没有少女的羞涩,没有少妇的悱恻,多了对政治的愤懑,多了对时事的不平,她的诗在丰韵脱俗的缠绵美中,又平添了沉痛忧国的凄怆愁苦。“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已看透,篱笆外的古道是曾经幻想暮年时与他执手而走的景象,如今剩下李清照一人独观日落。荒烟蔓草的年头,只剩下那载不动的一船愁,谁也写不出那心中的悲苦和那一身的凄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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