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风起了,不大,但是不停的吹着。
树上的叶子似乎在永不停息的摇曳,然后飘落。每个人都裹紧衣领,自顾自的走在一条似乎看不到头的冗长昏暗的街道。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都会思考这样的问题。因为总有一些事,尖锐的刺激着我的大脑。
母亲说,在她上学时,发生过一幕令她终生难忘的画面。
1986年的冬天,那是一个寒冷不堪的年代,那是一列破旧不堪的火车。拥挤的车厢内,冷风透过车窗的裂缝呼呼的吹,每个人疲惫的蜷缩着身体,双眼没有焦距。
只有一个中年妇女,粗糙的双手提着两只卤鸭,在人群中穿梭着,叫卖着,却始终无人问津,犹如江水之中的一叶孤舟。
这时,列车员了过来,粗暴的阻止她的叫卖。矛盾愈演愈烈,从争吵开始变成推搡。列车员说着一把抢过一只卤鸭便往窗外扔了出去。中年妇女瞬间傻了眼,从吵闹转变为哭喊,乞求。列车员全然不理会这些而直接去抢另一只卤鸭。
瘦弱的妇女当然抢不过列车员,她哭喊着但却束手无策。
突然,她全力扑上去,抓着列车员的手,抱起卤鸭就咬。一口一口,边哭边咬。
列车员冷冷的咒骂着,他推开妇女,还是把卤鸭扔了出去。我母亲说,那个时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那个妇女的哭喊声。
那是一个冷漠的时代,我母亲反复说着,可能是全部家当了吧。我可以想象那个堪称残忍的画面。哭的那么凶,以至于被迫无奈去自己去抢,去啃。就像被丢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别人却置若罔闻,只是麻木的看着。车内的人心冷过了车外的严寒。
在那个"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年代,所发生的一幕幕都是在心里最真切的烙印。有些心脏就像容器,被灌进浓稠的墨汁。而其他的,则是被数不清的尘埃迷离了双眼,听不到,也看不见了。
我对母亲说,我也亲眼见过那样类似的事。说来真是难以启齿。
1999年冬,春节。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年是大年初一的中午。我在祖母家里吃着团圆饭。有人敲门,叔父就去开了。我不知道当时的画面,但我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说:新年快乐。
叔父愣了一下,厉声呵斥:大过年的来要饭晦不晦气!说完砰的把门狠狠的摔上。
回到座位,祖母问他怎么了。叔父说,一个老头带着孙女大过年来要饭,什么世道。
我楞了一下,突然感到莫名的难过。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心里一紧。不清楚是因为叔父的粗暴,还是因为老人的残忍,带着孙女过年乞讨,受尽白眼,却麻木不仁。
真是可怜的人。
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来形容,确有些过分浮夸了。很多不幸的事情大都发生在冬天,是巧合,还是命中安排?现在想来,我是心怀愧疚的,当时为什么不去开门,为什么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蓦地,我也意识到,无论是悲怆的哭喊,还是稚嫩的祝福,都是对人性的拷问;我也能体会到,大家的冷漠,自己无助,那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感受。我不敢去想那个中年妇女后来怎么样了,那个被带去乞讨的小女孩过的好不好。因为这是我最不敢去面对的问题。每次碰触,便"感时花溅泪"了。
我突然觉得,我好幸福。我有爱我的父母,知心的朋友。
有时,银行卡里会多出几百块钱;有时,桌上会多出一杯奶茶。时间飞逝,吹来的是暖暖的风。霎时间,眼前升起了发自心底的谢意,似薄雾,似水帘,洋溢着全身,想细看,却看不清了。我母亲有一次开玩笑说,万一哪天你想不开了,一定要想想我再决定啊。我笑了,同时也想到了,如果离开了大家,我该去怎么活?
有人给我说,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爱你,你就应该带着他的信仰坚强的活下去。如果把我们的爱分给那些更需要关心的人,或许一个眼神,就能够让他们感恩一生。
有人在网上发帖,说丢垃圾的时候不要放碎玻璃,否则清洁工会扎到手。我突然感受到了新世纪的暖流,然后毫不犹豫就分享了。也许我们的力量很微小,但是我们这样做了,对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大到社会,小到身边。起早一点就能看到有人在清扫街道,还有那个驼背还在拖着垃圾车的老人。看到他们,涌上来的是莫名的感动。投去的都是感谢的眼神。我不会去妨碍他们,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胜过千言万语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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