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天很蓝,宛如母亲的手抚摸着整个大地。村子四周驻扎着层层叠叠的大山,十分宁静。坝子上,零星的房屋被蜿蜒的小径串在一起,清晨夜幕时,次第吐出笔直的炊烟。每家房屋前后都栽有成片的泡桐树,一到春天,簇拥枝头的粉红色小喇叭花就赶着奏响欢快的小喇叭序曲。我家敞坝坎下有片池塘,水很清,常有村妇捶洗衣裳,我喜欢央求她们给我唱歌,鱼儿也会蹦出水面,给她们叫好。池塘边有两株树,一株是花椒树,另一株也是花椒树,家里做菜从不缺花椒。我从不让外人摘花椒,大人们常笑我吝啬,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如今没成家多半是为此。
幺爷,也就是我爷爷最小的兄弟,他家门口有棵大桑树,树干很粗,三个人才能合抱住。桑树有两件宝物,桑叶和桑葚。桑叶可以喂猪、养蚕,桑葚最是好吃,我曾为摘取桑葚从树上摔下来过,幸好只是折断了胳膊,但没长什么记性,没好利索就又爬到高处去偷吃。
那时,我们一起的有四个,大爷家的小六叔、虎子哥,三爷的外孙儿小乐,小六叔比我们大十岁,很少下地里干活,当了我们这些娃娃兵的头。我个头最小,总跟在他们后头到处闲逛。夏天的时候,我们常到村外五里地的河沟洗澡,学会了游泳,家里不允许我私自玩水,挨了不少打。洗完澡,光着上身,沿路偷摘刚出的玉米,用衣服裹着,找个没人的地方,烧烤玉米,现在回味,仍觉得那会儿的玉米最香,最甜。
水稻、麦子等庄稼黄的时候,村里便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收割的景象,整个世界给涂上了一层沉甸甸的金黄色。我们娃娃兵也没闲着,偶尔给家里搭把手,拾麦穗,背玉米,到打谷子的地里捣乱,没一丝烦恼。村里有很多果树,李树,杏树、梨树、苹果树,到处有我们的身影,我们就像一群蝗虫满世界地乱窜,吃完自家的,就吃别家的。我们常到水田里钓青蛙,到镇上买来鱼钩和钓鱼线,系在一根短竹竿上,再串上一截蚯蚓,悄悄地躲在稻谷后面等青蛙上钩,然后扯了蛙腿,烧着吃,犯了不少罪孽。水田里常能看见悠闲的白鹤,有的昂首阔步,有的低头捕食,被我们一吆喝,就扑腾扑腾地飞走了。后来,农药普及,就再也没看见它们了。
渐渐地大了,就不再到处疯跑,晒黑的皮肤仍黑得透亮,快乐却不如以前多了,满脑子都是上学的事儿,对大人的世界也有了些模糊的理解,接触越多,童趣就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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