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着,我被尖利的猪叫声激醒,奶奶他们杀猪卖!家里这两天刚好迎回来一对小猪,大猪去了,小猪填仓。那叫声很凄厉,还好屠夫手脚还利落,尖利的声音没两下就转为哼哼的呻吟,慢慢就只有人声。本能地有点伤心,想起小时候大人们杀猪得先哄我到其它地方的,因为那时我还是家里常驻人口,有的是机会跟猪儿亲近,一来二去,怎么也有感情的,家里好几任猪我都还有印象。
作为第一代农村独生子女,小时候非常喜欢跟动物亲近,没有玩具,家里的小牲口就是我的宠物、我的伙伴。猪在我看来很可爱的动物,瞧见就想笑:黑漆漆的小眼睛,大大的拱鼻,圆圆的鼻孔,下边是裂得长长的嘴,嚎起来时呲着滴口水的牙,有人接近猪圈,它们会哼哼唧唧犹疑着、试探着靠近,边走边摇头晃脑,蒲扇耳朵顺势扑棱扑棱。我喜欢捉弄它们,经常玩手提长长藤藤菜或者红苕藤在它们鼻子前甩来荡去的游戏,引得它们的大脑袋“只有我最摇摆”,我把这游戏叫钓猪。
记得最深的是一对身上有黑色斑纹的架子猪,它们身量修长,所以叫做架子猪。那对小花猪也许因为样子奇特,我跟它们玩得更多。那时还小,牙劲不够,啃甘蔗能剩一半水,呵呵,从小惜物啊,我把啃过的渣用袋子装起来,啃完了,再到猪圈把这些半消耗品扔给小猪,看它们吞进去的还是呈半透明的渣,吐出来的就是惨白惨白碎纸渣般的物体,很有成就感。在我和小猪的通力协作下,那荣幸的甘蔗充分完成了它的使命。第一次见猪身上的虱子吓我一跳:额的神啊,小指甲盖那么大,彼时刚好也有虱子从班上女生头上空降移民过来,让我饱尝搔痒之苦。我可怜的猪猪,咬它们的比折磨我的个头大几倍,难怪它们不停地往猪圈的石头壁上蹭,皮都红了还长蹭不息。生气!转身找来一把锐利的剪子,把猪召唤过来(那时它们已经跟我亲近了),很快在它们层叠着的脖子皮中揪出一个脑满肚胀的虱子,毫不犹豫地手起剪刀合,一个漂亮的“腰斩”!猪猪睁着黑溜溜的眼瞅着,知不知道我为它们报仇了呢?人小身子短,我翘起一条腿拼命够也只能帮它们扫荡脖子区域,可大根据地还在它们那四个咯吱窝。歇口气,又转身搬来根凳子,干脆翻进圈里得了!它们还不习惯呢,往后退了几步,又鼻子一拱一拱地凑了过来。它们站着我没法帮它们歼敌啊,我吆喝着要他们协作。看它们愣愣眼神,肯定不懂,于是用上肢体语言,用手把它们往一边推,示意它们侧身躺下,真笨,它们连这都不懂,怎么推都屹立不倒,我有足够理由怀疑它们以为我在和它们玩某种游戏:推它们时,它们停止了哼唧,专心致志地站稳脚跟,我的手明显感到那股反作用力!无奈~~~对峙中,我无意间挠到了肚皮,嘿嘿,死穴就在那儿了,那花猪一下就软了,手一推就倒。躺下后,我抚了抚大肚子,安抚一下先。接下来的配合真是太默契了,我扒拉猪腿,它就把腿支起,一点不和我较劲,共同完成了这次大歼灭。晚上爸妈回来,得意洋洋地炫耀白天的壮举,招来臭骂和恐吓:“你娃儿胆子还大,你不晓得哪里哪里好久好久某人被某猪啃伤了啊?”花猪会咬我?太诬蔑我们感情了!
缘分终结于一个下午。我被大家瞒着,事前被骗到外婆家,傍晚回来看见坝子的血,冲到堂屋,案板上的那白白的猪肉!一股悲愤冲塞心间,就地一躺打滚痛嚎“你们杀我猪!”晚上一口东西没吃。
小花猪已在天国,我还要在这世上过几遭,这辈子还要想起它们好几次吧。猪猪,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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