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大卧室的沙发上抽烟,黑毛衣坐在床上对着茶几吃饺子。
“你是不是想要那间小卧室?”
“我不想。”黑毛衣放下筷子,迅速看了我一眼。
“你那间有多大,比它大吗?”
“比它大吧,它有多大?”
“差不多十平米吧。”我回头瞅了一眼。“八九平至少。”
“应该有这间大的这么大。嗯,差不多有这么大。”黑毛衣四处看大卧室。
“隔去阳台?”
“嗯。对。”黑毛衣看着我,又说,“没有,没有这么大。”
她在我面前的地上比划。
“那有这么大?”我伸直了腿扫出一条线。
她又向后躺了一些,说:“这床小。比我的小。”
“这是标准的双人床哎。两个人睡,要是有小孩,夹中间也合适。”
“这是标准的双人床?”黑毛衣问。又向后倒去,用身子丈量双人床。“嗯,还是没我的大。”
“你是单人床吧。怎么会没有你的大!你的比这个还大?怎么会。”
“是真的耶,真的比这个大。”黑毛衣说湖南话。
“那是够大的,肯定成方的了。可是用得了那么大么。睡上面打滚儿都嫌宽。”
“不,还是他们的大。”黑毛衣很拿不准,又站起来看。
我卧在沙发里,抽着主人从丽江带回来的烟,眼睛在烟雾缭绕里乜斜着黑毛衣。这烟相当冲,我肺很难受,想吼一嗓子。
黑毛衣又坐下来,夹起一块冻肠。
“你看人家两口子多会做生意。”黑毛衣声音从嚼碎的冻肠里钻出来,显得很粗野。
“人家打一开始就憋着做生意当老板呢,早在山西老家的时候就开始鼓捣着开饭店什么的,现在又倒腾二手家具,还当房东。再看人家女主人,还要怎么能干还要怎么强势你说。”我挥着烟,对黑毛衣说。
“你呢?”黑毛衣闭着嘴咀嚼,扭脸看着我。
“我怎么了。”
“你不想做生意?不想当老板?”
“我不。”
“不想?还是没想过?”
“不想。”
“就想当员工?”
“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你,就想当员工?”
“老实说我是想当一边缘人。你知道边缘人吗……”
有人在客厅里喊黑毛衣,她出去了。
“边缘人……”大卧室里回荡着。
我又把丽江烟虚抿了几口,眼睛在屋子里到处看,把身子调整成很放荡的样子,回想“边缘人”。
皮鞋声厚重地响起。胖子进来,径直坐在黑毛衣坐过的地方。我怀疑她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你吃饱了?”她问。
“不想吃了。”
“怎么了?你不是把烟戒了吗?”
“我今天很郁闷,又抽了。”
“这是什么筷子?”胖子拿起一双粘着面粉辣椒和唾液的筷子问。
“洗洗就什么筷子都是。”我说。
胖子运筷如飞,那半满的盘子像是突然倾覆一般,刹那间茕茕孑立,光滑非常。
“你老公有他高吗?”我问。
“有谁高?”胖子突然看我一眼,我一惊。
“男主人。”
“一米七二。”
“那差不多。你为什么老觉得人家矮?”
胖子没有说话,剥开一个橘子。
我感到有些尴尬。
这时候女主人进来,端着一盘刚捞出来的饺子,热气腾腾,满脸堆笑。她蹲在茶几旁胖子的对脸,拿起一双筷子,说:“我先尝尝。”我和胖子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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