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某个角落里躺了一片叶,大概是开窗的时候从二楼飘下的吧。随手捡起来,准备丢出窗去。
开窗之前向它望了一眼,青绿的颜色,尖端发枯,左上方有一道深绿,仿佛是一个伤痕。我只以为那是谁对它的伤害,但也奇怪,怎么这个伤痕会如此的自然。叶子上的伤口不都是茶褐色的,向里陷着,这片却是深绿的,表面平整,这大概便是与生俱来的吧。
身旁一人姿势很随意地坐着,漫无目的地翻弄抽屉,面前的电视播着80年代的电视剧。两年都没见了,但彼此都无甚改变。我把那片叶夹进书中,与他说,下午怎么安排。他不答,低着头。短短两个月,他倒是转过了两次专业,但是依然如故,几乎了无希望。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和我断断续续的谈着话。
我坐在那里,几分钟都没做什么动作,略嫌无聊后,又将那片叶子抽出来,放在手掌细细端详。只是几分钟,它似乎又发了些黄,青黄青黄的,只有叶脉和那道深绿还明显。但是从尖的一端开始,它终会变成脆弱的枯叶。我多么喜欢这些植物,出花的,不出花的;圆叶的,尖叶的,心脏型的,各式各样的。
时至今日,对于我这位亲爱的同学,我也只能多加叮嘱,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发了一阵呆,开始打电话,一个接一个的,他说方言,我听不明白。最后,他整理着,要出门了,问我去哪。我说,还能去哪里。他就笑了,不言语地帮我把背包拿来,我接过,抱在双臂间走出了他家的院子。
我并不知道他特意在霜降前夕找我做什么,他一个电话将我从这个城市的东端招到西端,跨过了一条河,最后只是与我断断续续地谈了三个小时。走出几步,他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到他象征性地对我挥挥手,带着一点愚弄的表情。本性依旧。明明没有恶意,却表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今天来的时候 是充满期待的,虽然几乎找不到了去他家的路,凭着记忆勉强回想起,跌跌撞撞地下了公交车,走过两条巷子找到那里。当我离开时,却是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那片叶被我夹到了另一本厚重的字典里,我希望可以保存住这片叶子,这片生来便带有伤痕的叶子。它显得瘦弱无力,软软地躺在一个个的汉字上,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本字典里还有许多其他的叶子,有些已经没有了水分,薄的像一张纸,脆的也像纸。其中有一片淡红的枫叶,叶尖附近点着一颗不很规则的深红,仿佛一颗脏兮兮的泪,又或者是叶的眼睛,它每天瞧着字典中的各个字。
那片绿叶与它相类似,那道伤痕仿佛合上的眼睛,那些碎碎的叶脉是它的睫毛。读过一篇文章,叫做《把伤痕当作酒窝》,这却是将伤痕视为眼睛。它那么温和。
随手又翻过几页,几片叶子飘出来,落在桌上。我慌忙地放下字典,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叶片拾起来,轻轻贴在页面上,合上字典。看着那些叶子,似乎会计作业落在教室也不算什么麻烦事了。
接下来的两个无休月将会是最后一段轻松的日子,要等到下一次无顾虑地放三个月长假,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又会怎么样呢?继续沉沦下去?抑或中途醒悟?我毕竟还是有些担心的。曾计算过,一个月的学费就是个大数目,且他从不认真听,只会逃课。
周遭的人都在忙碌着,都忧心忡忡的,人很容易就会被这气氛所改变,变得沉默寡言,焦躁,易怒。他倒像是例外,整日无所顾虑。提到他,也有显出羡慕神色的,更多的只是隐蔽的叹息,以及轻声的指点。他们说,他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好了,他没什么需要操心,所以才会这样。
他依然我行我素,依然行将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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