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死了,当我看到这个早已经知晓的结果时,不禁心中还是一阵怅惘,是难过,是悲伤,还是为他的传奇一生感慨良多,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了。一个真性情真怀抱的伟大作家生命航程的终结,过早的终结,怎不令天下有情人千古同悲!就像当年看到李商隐在那场大雪中走完了他凄怆唯美的旅程一样。自古多情空余恨,真正的文人几乎都是有着常人永远理解不了的忧郁症的。众人只看到了他时而狂放不羁的外表,却不知这种不理会喧闹和嗤嘲的我行我素却是别样的忧伤。只因块垒难平,才会醉中生情,谁言杯中酒,不是离人泪?
在那个时局动荡的年月里,不知是苍天有眼,还是造化弄人,成就了郁达夫的一段异国恋情,那即是隆子小姐的红妆相伴,虽然不是耳鬓厮磨,却也是朝夕相对。在日本的留学生涯,郁达夫本是苦闷的,抑郁的,伤怀的,因为有了隆子,他的心灵时常可以得到一丝慰藉。“隆儿小家女,相逢道左,一往情深……出乎性情,止乎礼义,如天外杨花,一番风过,便清清洁洁,化作浮萍,无根无蒂,不即不离……”无疑,达夫对隆子是一往情深的,隆子亦然。
郁达夫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隆子的父亲后藤还称道其带有江户口音。因为郁达夫寄宿在后藤家中,渐渐的,后藤对这个文弱书生感觉良好,特别是当他得知郁达夫的汉诗发表在日本的一家著名刊物上时,更是大为赞赏。可是,郁母来信催促郁达夫回国相亲完婚,已不止一次。而郁达夫又是极孝顺之人,虽然极不情愿这门自己根本不中意之婚事,然而母命难违,回国是必然的了。可是又怎么忍心割舍隆儿的一片深情,何况,自己对她又是那样的眷恋。唉……这别离,虽不是永别,却也教人一喟三叹。当他坐在火车车厢里,火车开动的一刹那,恍惚看到了一个身影。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那身影又不见了。他以为自己是幻觉了。临走时他坚决不让隆儿送到车站,只要送到后藤家院门口,他不想临别再添伤感。可是此刻,他又是多么期待隆儿的出现,想到此,眼泪便忍不住涌出眼眶。其实,此刻隆子正站在月台的一根台柱后面,默默地看着郁达夫的侧影,随着列车的远去,消失在苍茫的远方……
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海棠、孙荃、王映霞、李小瑛、何丽有,这些女子相继走进他的生活。这些女人,和郁达夫在一起,或是秦楼楚馆,只为了心灵慰藉;或是勉强完婚,却成了一份怜惜;或是唯美爱恋,却不过昙花一现;或是天光云影,却成了惊鸿一瞥;或是掩护身份,多出个何丽之有?。再想想隆儿,中途虽然遭遇不幸,沦落风尘,对达夫避而不见,因为不愿连累他,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牵挂。
天可怜见,郁达夫好友田中蝶如感念郁达夫对隆子的一往情深,设法将隆子赎出娶作妻室,替达夫照顾她。十多年后,当郁达夫和隆子再次相见时,二人百感交集,潸然泪下,执手相看泪眼。“隆子,你还好吧!”“达夫君,我一切都好。这些年来,一直有田中君照顾我。我现在是田中君的妻子。”这时,郁达夫拉开门,请田中进来,满怀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田中君,谢谢你给了隆子一个好的归宿。”“达夫君,不用客气,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像你一样爱隆子。”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后,胜利的喜悦冲昏了郁达夫的头脑,文人的单纯使他不做防备。郁达夫是个文人,又是个诗人,或者说,是有着诗人气质的有气节的文人。他不晓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对日寇言辞犀利。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不幸被日本宪兵秘密掐杀于苏门答腊的一个荒郊野外。后来,人们多次去寻找郁达夫的忠骨,却始终没有找到。也许,他是在桨声灯影里回到世外桃源了吧。不知,曾经和他在一起爱恋过的那些女子,是否还依稀记得,曾经的郁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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