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杜媺,江南名姬,因在院内排行第十,所以也叫我杜十娘。
他们夸我赞我,说我浑身雅艳,遍体娇香。说我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明眼秋水润。他们将我比作卓氏文君,将我比作白家樊素。叹我原是一片无暇玉,却堕入风尘花柳中。
我今年十九了,十三岁破瓜以来我不知经历了多少王公贵族,我知道自己有那样的本事,我可以将他们迷得神魂颠倒,即便为我倾家荡产亦在所不惜。
我是杜媺。
但时至今日,估计没有几个人记得杜黴是谁。人们所记得的,应该只是那个曾在风花雪月中弹琴卖笑的杜十娘,或者是那个被人抛弃而在江心怀抱百宝箱跳江自尽的杜十娘而已吧。人们惋惜。惋惜的是我?还是我怀中的百宝箱?有关这一点,我一直不得而知。
我是杜媺。可人们往往只叫我十娘,不管是老鸨还是那些迷上我的客人们,甚至是胭脂店里的老板,卖包子的小贩。我不止一次告诉他们,我有名字,我叫杜媺。我的名字里面包含了很美好的意思。而他们,听了我的话后只是笑,有大笑的,也有捂着嘴偷偷笑的,只是不停的笑。
我哑然失色,唯有捂着脸快快的跑开,一个人躲起来黯然神伤。或许他们认为,像我这样的风尘女子,根本就不配有一个如此美好的正式的名号吧••••••
但我依然是我,我是杜媺。
我生活的全部,很简单也很复杂。我每天梳妆打扮,卖弄风情,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我谈笑风生,摆酒弄影,换取他们袋中的银两。但同时我也很犹疑,很迷惑,这就是我的人生么?我不仅一次这么问自己,但是没有一次能够给出答案来。
曾一度以为,逃不离了,你的一生就是困在这里了,待你人老珠黄,再无人问津的时候,或许你的生活才会发生改变。就这么活下去吧,风光的,空虚的,娇媚的活下去就好。在这一栋你从小长大的楼主慢慢老去,慢慢死去,也未必不是一种另类的圆满。
然而人生,永远是个未知数,他远远不会是你早已安排好的一场棋局。
李甲,浙江绍兴府人氏,父亲李布政,生有三子,李甲是长子。李甲,他曾是我的美梦,也是我的噩梦。我的一生,就在他的手上改变。曾一度以为他能够带给我一般人的生活,但想不到的是,我如此寄予重望的人,最后亲手将我推入鬼门关。
那时的李甲,风流少年,人长的俊俏,性子也似棉花般温存,对我也是极好的,终日与我黏在一起。我与他,可以说是情投意合,一双两好。在外人看来,我们就像是夫妻一样两厢厮好。我想脱离这种风尘的生活已经很久很久了,而李甲的出现,等于是我的一盏明灯,照亮我的前路方向,我想跟他走,跟他回家,不论是做妾还是为奴,只要能离开这里和他一起,我都无所谓。
我几次将我的意思向他说明,但他只是支支吾吾,胡乱搪塞着我。其实我也知道,凡是正当人家,有几户可以接受我这样的女子呢。我也知道李甲惧怕他的父亲李布政,所以我并不怪他。我们依旧朝欢暮乐,终日相守。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李甲所带的银两也越来越少。老鸨的眼里向来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初时李甲用钱撒漫,大手大脚,老鸨自是胁肩谄笑,奉承不暇。一年多过去了,李甲带的银两见无,老鸨也就开始越来越怠慢。而我,自从与李甲相好,便再不接见其他客人。老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次三番恶语相向。李布政在家得知李甲与我这样的女子纠缠不清,也几次三番写信催其回家,但李甲始终迷恋于我,终日拖延不回,到最后听闻李布政在家雷霆大作也就不敢回了。
我对李甲,是真真付出真心的。见他手头愈短,每每还要受老鸨这等人的冷言冷语,而他性情软弱,听了只是低头不语,我见此情景心中也难受的很。老鸨几次叫我赶走李甲我都不允,后来老鸨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对我也破口大骂起来。我是什么性情的人,老鸨骂我,我自是要还口的,想当初李甲也是在我身上费过大钱的,也不是空手而来的人。哪知老鸨一听,更是起劲,我说十娘啊,等于此一时,彼一时。别人家养的女儿都是摇钱树,偏偏我家晦气,怎的就养了个退财白虎呢。老鸨顿一顿,又说,十娘啊,哪天你对那穷汉说,有本事出几两银子给我,到得了你跟了他去,我别处再讨个丫头过活也比现在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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