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她和公司的客户出去谈生意,午间对方很客气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火锅。其实也有点为难呢,那时候岸姐正努力节食,中午是不吃饭的。可是要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除了生意,还有办公桌上的那株仙人掌呢,能怎么办呢?岸姐很慨然很肃穆地对着客户点了点头,没有犹豫,至少没让人看出来她有过的挣扎。
她很实诚地和客户出去吃饭了,她很实诚地吃得额头冒汗,可是她很实诚地最后也让那客户买单了。
那单生意有没谈成是不知道,但她事后确实是被那个老阿姨的主管叫到了楼梯间训斥了。那时的岸姐,还不懂得说话,对面的主管说的尖刻,她只是眼泪含着,睁着大大的眼睛把委屈一点一点地望给你看。细细碎碎的,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玻璃破碎的声音。
岸姐委婉地觉得那时的自己能够像办公桌上的仙人掌那样该多好,只要每天辛勤浇水就一定可以有一天长的粗粗壮壮,不怕辐射,不怕女主管。她撅着小嘴点点头,于是很认真的每天在那里浇水。
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啊。
还没有意识到呢,也不知道呢,那天她沉静而慨然的一个点头,她对她自己的,对命运,对那株仙人掌的,莫名来的勇气。
只是到了现在岸姐反倒自己会想像,到了最后倒是那个主管是不是会真的觉得委屈她了呢?
岸姐说要结婚那是真的,至少在25岁以前。
她有过一个男朋友,也到过谈婚论嫁的时候,后来那个男生考gre到美国,拿了绿卡,只是后来却没再有后来了。
是不是因为岸姐长得很委屈呢?现在的岸姐想一想觉得好像倒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回事。
那时候的岸姐还挺胖的,有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胖胖的一个姑娘。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化妆,如果说有,那也只是稍稍把口红放在唇边狠狠的一抿。只那么第一眼,你就知道她是甜暖的,是女生的。也因为怕胖的习惯,会胖的,那时要扣着吃,不会胖的,要挑着吃。红肉,吃不得,海鲜,要少碰。她很认真,很努力的想保持自己的身材,执着的样子就好比是那一年晃在白炽灯光下认真地备考gre的小女孩,那样肃穆而圣洁。
她,一直觉得那时的自己不漂亮,只是直到很久的现在,我才从别人的眼里知道,原来那时的她只是因为太甜了。
她读大学的哪个时代,还不兴qq,兴网易的博客。那些小情绪,躲在一个个5号方块字的后面,你看不见,你只能拿着手电筒一点点的去探去找。
她说那年北京的雪下得情谊深重,大朵大朵的,分量饱饱的,不骗她。
她说那晚北京的雨下得稀里哗啦,大颗大颗的,喘不过气来的,在哭她。
只是,现在呢?她却再也回不去那个在北京郊区一栋四面漏风的出租屋里准备考GRE的女孩了。白白的白炽灯晃在她的头上,那个曾经的她表情多么肃穆而圣洁。
后悔吗?——只是有一点痛。
眼看现在周围的朋友同学都一个个结婚,有的都还有孩子了,她周围爱做月老的同事,朋友,有不免为她着急的,苦口婆心的推着她往一个相亲会上再到另一个相亲会上去。磨不过,有时其实她自己也会急,到底还是去了。只是去了之后就再没了下文,呆呆落落的,家里紫色的高跟倒是磨破了好几双。到了最后来,现在也就再没什么人和她说下次了。
揉揉发红的脚踝,岸姐挺心疼。这个时候,岸姐就常会想起些好吃的东西来安慰自己,于是她想起了福清老家的海蛎饼,脆脆的,烫烫的,捂在胸口。
25以前,你会觉得某一个人是你的全部,25岁以后,你会觉得事业是你的全部。然后呢?原来海蛎饼才是。
有次聚会,有人提到那个他,然后她就一个人突然沉默了,坐着,望着杯底,静静垂下眼睫。
她是个有故事的人,你会知道,但她从来不说,也许只一个开头,两瓶酒就见底了,她是没有那个酒量的。不过那晚她还是讲了一个小故事,故事很短,是这样的。她说,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啊,想要很多很多的玩具,于是在春天,他就把玩具全都埋进了土里,到了秋天他就有了好多好多的玩具。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啊,她只想要一个好好的男朋友,于是在春天啊,她就把仙人掌埋进了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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