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 1998
这是他们要高考的一年。空气都是紧张的。他们都读文科,但是在不同的班。平时几乎没有交集。
在高考前十来天,有一天她出去办事,正好他坐在校门口。很久没有面对面了,不打个招呼实在过不去。他是骄傲的。于是她先向他打了招呼。这小小的一声问候,实在平常得很。
高考前夕,她突然发烧怕冷,大热天的盖着棉被还发抖。好朋友赶紧去通知她爸爸。爸爸心疼的背起她去医院,诊断是伤寒。医生随意的说起前两年有个学生也是高考之前得伤寒死掉了。她害怕死掉。
好在治疗和休息了几天就好了。那时外婆刚去世不久,家里人还请了法师来做法帮她安神。带着一篮子药,她参加了高考。她的学习在高三时已经稳定的很好了,那三天她很轻松就考完了,感觉良好。老师曾经预言过她可以考北大或人大。虽然她自己没有那么自信,不过普通重点应该还是可以达到的。分数出来,她不能相信。历史和政治勉强及格。比自己预想的少了几十分,连普通的本科线都差两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的询问,她自己被击倒了。后来本省的一所本科学院降分录取了她。她的自尊让她没有选择复读,而是去上了那个并非志愿的学院和并非志愿的专业。
他考得很好,如愿的考上了东北的重点大学的热门专业。
就在那个苦闷的暑假,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拨通了他家的电话。后来他说当时他正在洗头,喜昏了头。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依赖他,他给了她力所能及的安慰,还写了信到她家里鼓励她。他们还相约去看了一场电影《泰坦尼克号》。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电影之约,按理她应该印象很深刻的,但不知为何,所有的细节都被从记忆里抹去了。
去大学报到的日子来了,他去吉林,火车都要坐很久。她去长沙。那些天他们打了好多电话,难分难舍。
到了学校彼此告知了联系方式就开始写信。平信很慢,从北到南要一周,从南到北又要一周。那些等待既是煎熬,也是幸福。
所有收到的信件都被她悉心珍藏,按照时间顺序标号,每天拿出来看,以此获得心灵的慰藉。他说军训开始了,他们如何拉练,如何辛苦以至于瞄准的时候睡着了;他说北方的女孩个子太高皮肤不好;他说他想她;有一次酒醉之后他写了他爱她。她读到这里的时候心脏狂跳不止,反复想象他当时的表情语气和心态,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写的每一个字。在一封信的末尾他写了一段外文,她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当时说要她猜,还说是世界上最动人的一句话。她害羞的没有接茬。后来,后来就没有机会再问了。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说的什么。
第三年1997
这是他们由高二跨入高三的一年。已经分科,他们在不同的班级。课业繁忙,几乎没有交集。课间课后去食堂去宿舍的路上,她偶尔会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在注视。少女的矜持让她默不作声,没有回应。五月,栀子花开,新绿的树影投射在教室外面的水泥地板上,让人雀跃。
那时她的学习成绩已经在上游了,老师盯同学还是盯得很紧。逆反心理的她和女友清青常常挑战老师的权威。自修课在老师眼皮底下和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打乒乓球。其实也不是因为多热爱,只是青春年少,总想做点什么彰显自我的事情罢了。人生中只有此段时间与乒乓球有缘。在打乒乓球的过程中,她们也结识了一些同学,收获了一些友谊。他好像也在那个时候偶尔出现过。总是在她隔壁桌打,打完就走,几乎没怎么交谈过。
有天晚自习后回宿舍的路上,他们走到了一起,聊了聊年龄,她才知道他比她小一岁。然后她随口说到自己写字难看。随后的生日,她收到他送的钢笔字帖和一支钢笔。她心里想:这个男生真细心。
断断续续的课后偶遇当中,他们慢慢熟悉了。见面会微笑招呼。12月的某个晚上,又是自习课后回宿舍,他正好走在她身边。快到宿舍了,他突然对她说,要送个东西给她。他的左手捏得紧紧的。她走在他右边,于是伸出左手去接。他摊开手,是圆珠笔涂的:I U。中间是一颗爱心。她的意识完全停顿了,竟然说没看清楚,又要求他给她看了一次。还是很懵,没有说话。正好宿舍门口到了,他们都飞也似的跑掉了。直到上到三楼回到宿舍,她的心脏还是砰砰的跳,不由自主。后来她多次回忆起这个细节,伸出左手去接,那种心跳的感觉却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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