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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杂记

时间:2012-06-07  阅读:656  作者:慢灵魂

对于我这种从小和外公生活在一起的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于爷爷这个词汇的知晓度几乎为零,若是小学老师亦或是初中老师让我用家人来写一篇记叙文,我想我是决计不会用爷爷来当素材的。没有关于他的老照片,或是像盗墓小说里面留下一本泛黄的笔记,真的是完全的空白。

初见爷爷的印象,他叫就是个干练的老人,干练得让我陌生,疏远。爷爷瘦、高、头发白、几副老花眼镜不离身,爱戴一顶帽子,先前是一顶贝雷帽,忘了是褐色还是黑色的,总之是很老的,而且里面沾满了油。后来不知道是观念进步了还是贝雷帽真的老了,就换成了鸭舌帽。也之所以是这个原因,我记不清他是不是秃顶了,大概是秃了的吧。夏季他爱穿一件白色的背心,一件宽大的衬衫,卷着袖子,而且从来不扣,走动起来便是衣角手臂交错。冬季,冬季我真的记不得了,是羽绒服与鸭舌帽?还是棉袄加鸭舌帽?看来我要花点时间去好好打量他。

我总觉得,父辈以上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沉淀了一段岁月,而爷爷则是更多。这让我从小就觉得与他有了隔阂。爷爷讲话没有清晰的腔调,多种方言杂糅,让我听不懂,而且每当我以一个“啊”来希望他可以再重复一遍时,他则会高八度来一嗓子,总以为他正生气,这让我莫名的害怕。现在想想,高八度重复之前的话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自己倒也从他那儿是遗传这一点。小时记得他不爱笑,只爱看报纸,老房子里堆了厚厚一摞的报纸,应该有七八年的跨度了吧。爷爷对我的话也不多,大概是怕我听不懂罢。我们有时则会像哑巴一样在交谈,他“嗯?”一声,我便以“嗯”来回应他。这总让我萌生了更多的怯意,更不敢与他独处。然而他又有着严格的作息以及严格的要求,大概就是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爷爷之前一直在务农,他叫朱根田,所以他老了在耕田。人老了都做这些罢。印象里他骑一辆破自行车,龟裂的坐垫下塞着抹布,上面还包了毛巾,用塑料袋整个套将起来,大概是为了舒服吧。他早早的出门,风吹动着他的衬衫衣摆,回来的时候车篮子里总装了一些蔬菜,鞋上沾满了山间的泥土。

那都是幼时的印象了,断断续续的,就如同他的自行车坐垫一样龟裂,干涩。后来长大一些,我却掉了一些先前的惧意,慢慢地与爷爷相处。先是在大人们的谈论中填补了我对于爷爷记忆的空白。我先是知道爷爷原来是开货车的,上海、杭州、金华等地来回跑,而且车技也不错吧,我曾听父亲说爷爷开车从未出过事故,父亲还略带玩笑地说为何爷爷不撞个人什么的,在父亲的惋惜之余,我也听得出父亲语气中的自豪之感。这一点,我也从家中柴房的老木桌的抽屉中找到了几枚褪色的奖章,这真是可以被正名的。现在回想,他说的话之所以沾染了这么多的方言,大概是因为这个罢。爷爷也是爱干净,这一点倒是出了名的,我是在后来才亲眼见识到。一年夏天,他住在我家,方便照顾产后的姑姑。记得他每天都会清理地板,不是用拖把,是毛巾,他蹲在地上,一寸一寸慢慢地抹,反复站起来去换洗。原来我只觉得多余,但在我记起这些片段之前,我突然想到了我在杭州的日子,自己不也是蹲在寝室的瓷砖上,用透明胶粘着地上细小的灰尘,甚至做的比他更过分。想想也不觉好笑,大概也是他遗传的罢。再后来发现爷爷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一次因为去拾掉落在一楼的被子,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一条腿大面积擦伤,没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参加舅舅的婚礼,是在酒店二楼,当父亲准备背他上去时,他却小声地说人多,不好意思,执意要跳上去,可那台阶实在太长,他只好作罢。再后来,我发现他爱笑了,不知道是接触的时间长了,还是心态好了。我早已熟悉他的“腔调方言”,一句都还没说完,他自己便笑开了。一改先前我对他孔乙己的印象,倒颇有了几分王熙凤的味道。

接着我又长大些,时间就似乎扎进了我的毛囊里,让我张起了胡子毛发,总之是不够用了。见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我突然想到了《少年维特的烦恼》,我变得好忧伤。记得在杭州时,一个午后,闲散的我拨通了姑姑的电话,当我询问他的情况时,姑姑说他刚动完手术,不过恢复的很好。我先是怔了一下,我一点也不知晓,而且我也想象不出,一个比大山还大山的男人会被送进手术室。后来,我向他问道这件事时,他倒是笑笑说:“家族遗传,肠子太长太弯,说不定你哪天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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