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使劲闭了一下眼睛。现在，她已经习惯别人看到她秃头脑袋时难以掩饰的特别关注。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条只剩半截的右腿和一副随身携带的精致拐杖。

太阳一点点地沉下去了，看着最后一缕红边消失的时候，陈琪觉得怅然，虽然地上的余温仍在蒸腾，但陈琪却感到一阵凉意，也许是体内化学药物的作用。她从长椅上坐起，看到四个伙伴朝她走来。现在正是暑假，学生整天都在家里或街上晃荡。陈琪家住郊区，从小有一群一起长大的玩伴，其中多多年纪偏大，又是男生，算是这群人中的老大，一般活动行程什么的都由他安排，他们过来问陈琪要不要去镇上网吧。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网吧一般都按每小时两块钱收费，但如果是晚上，通宵时间从晚上九点到早上七点，只要5块钱。如果家长不严格限制，学生为了省钱，基本都选择这种优惠。陈琪跟母亲说了，她没有反对，只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让陈琪带上。

上学的时候，陈琪就喜欢上网，经常背着父母泡网吧。聊天、玩劲舞团，或者看电影。在课堂上度日如年的心情到网吧就变得惜时如金了。没聊几句、没玩几盘，账户就显示余额不足，只能忍痛离去。陈琪有两个QQ账号，一个叫“花泪伤”，一个叫“爱99”，一共有三百多好友，大多是现实中不认识的。陈琪敲击着键盘，聊着曾经的话题，在线上，花泪伤还是花泪伤。

凌晨两点的时候，陈琪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快四点了，网吧弥漫着一股汗酸臭和浓烟味，陈琪提议出去透透气，几个伙伴表示乐意奉陪。外面漆黑一片，他们坐在门口台阶上闲聊。多多没有考上大学，这是一开始就料到的，这群伙伴走到一起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属于班上的后进生，对高考没什么期待，也就不用承受那么多压力。多多是美术生，但他成不了毕加索，打算去一个专科学校学广告设计，其他几个也都有了安排。因为对生活和社会缺乏认识，在对未来的规划中，他们只能在父母要求和自己兴趣中寻找一个平衡点。与上学相比，或许他们更喜欢现在的自由自在，但是所有的经验告诉他们：年轻的时候应该多学习，为未来打好基础。

网吧是在镇上河边，晨风吹来，透着凉意，陈琪穿上了母亲备的外套，看着远处河面一点光出现，夜航的船移近又走远。陈琪突然想去河边看日出，其他人全票通过，回网吧拿好东西后，他们一起到了河堤前。

四点多的时候，天还是黑的，等待变得乏味而漫长。渐渐的，天空变淡、变淡，由深蓝到浅蓝，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一道红光的时候，等待了一个钟头的他们一致发出胜利的呼喊，伴随着一声声响亮的口哨。但太阳做足了派头，并没有马上现身的意思，天边的红光慢慢扩大，越来越亮，陈琪略带焦急地看着。终于天际露出了一缕轮弧，慢慢的拉着太阳沉重的身子往上爬，他们一起喝彩、欢呼，为这持久的等待，也为这新到的一天。太阳大半个身子已经出现，到最后，一个蹦子，跳出了水平线。陈琪心咯噔跳了一下子，大叫了一声，然后跟着多多他们一起喝彩，他们笑着跳着，沐浴在没有杀伤力的晨光之中，多多隐约听到笑声中不和谐的呜咽声。陈琪坐在河堤上低头抽泣，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通宵熬夜后睡意凶猛来袭，十六七岁的身体还不适应生活节奏被打乱，青春可以叛逆，但也经不起挥霍。他们累了，可谁也不好提出来回家休息。只是呆呆的站在河边，看着那个因为蜷缩身体而显得更加渺小的身影。

他们不了解，因为他们只有十七岁；而她，十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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