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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十七岁

时间:2012-06-07  阅读:554  作者:jl

陈琪躺在庭院的长椅上,夕阳的余晖轻轻的将她包裹,白天即将谢幕,但盛夏的余热还是蒸出了她鼻尖上点点的汗珠。陈琪闭着眼睛,不排斥也不关注周围的嘈杂。一群小孩子对轮椅产生强烈的好奇心,把它当做手推车,轮流享受着“老佛爷”的待遇。在他们眼中,轮椅是个顶新鲜的东西,坐上去软软的,手还能架在两边扶手上,显得特气派。儿童有他们的世界,陈琪也有自己的世界。在她的脑海中,有过去也有未来。她喜欢自己的世界,喜欢曾经自由自在的生活。

回想起离校的那一天,在同学们莫名其妙又略带羡慕的注视下,潇洒的整理课桌内的一切,里面有整个高中的课程教材、六门功课的参考资料、成摞的练习试卷。还有一只朋友送的变色杯,遇到热水就会出现一只白绵羊,水一凉,就剩下一块黑斑,现着羊的边廓。她很喜欢那个杯子,经常拿来作为魔术道具,每次都能收获围观者的惊叹,现在她要把它带回去,妹妹陈菁看过一次“魔术”后一只惦记着,她会考虑把杯子送给她。

在课桌底层,她掏出一只小盒子,里面有跟同学上课递的小纸条。她喜欢留着,最初是想以后老了的时候可以翻出来看,现在她没事的时候也会翻翻,经常被上面的内容逗得发笑;盒子里还有十几张吃泡面积攒下来的三国人物卡片,几个月前开始风靡全校的课外娱乐,每一包“三国英雄”中都附带一张人物卡,上面标明了他的攻击力、抵抗力、超能力,还有所属阵营、功勋以及一张卡通全身像。卡片是密封在包装袋内的,买的时候不会知道里面装的是谁,有些人买重了,就把多的一张跟别人换。但也有一些是供不应求的,这就成了卡片主人炫耀的资本。陈琪自豪的是她有一张蜀国赵子龙的卡片,图片中穿着白色铠甲、拿着长枪的赵子龙英姿飒爽,很多人都争着要看一眼,然后一群女生开始向往陶醉。十七八岁的年纪开始期待美好爱情了,一方面受泛滥的偶像剧影响,把爱情过度梦幻化;一方面又夹带着青春的羞涩不敢表达。此外还要提防班主任的突袭、家长的严密督察和本身承受的学习压力,因此尽管青春容易萌动,但爱情还是如同镜花水月难以触碰。

陈琪装作不经意迅速地把盒子塞进了大口袋中,父亲在一旁站着,他并没注意到盒子有什么特别,但陈琪知道里面除了纸条和卡片,还有一封诉说少女情怀却来不及送出的书信,不过也许它永远送不出去了。课桌已经空了,陈琪习惯性的上锁,突然发现已经没有必要,她不好意思的看看父亲严肃而疲倦的脸,把锁塞进口袋,在同学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双双眼睛中除了羡慕应该也有同情,或许还带着侥幸。

刚开始被告知病情的时候,陈琪并没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什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十七岁少女还无法理解疾病或者说是死亡的含义。癌症给她的定义是韩剧主人公要经历的磨难,在电视剧中,男女主人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得了绝症而使得爱情变得凄美而珍贵,因为所剩时日不多,病人往往会得到特别的关照,所有的愿望也会在一个月内被实现,到最后,病人在恋人怀中静静死去,表情安详而幸福,只剩下留下的人歇斯底里的痛哭。每次看到这陈琪都忍不住伤感,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为剧中主人公感到惋惜,同时又希望自己是当中的女主角,即使遭受病痛,至少曾轰轰烈烈爱过一场。

陈琪得的是骨髓癌,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现在她躺在长椅上,半条腿已经因为癌细胞扩散而被拿掉了,头发也在化疗之后掉光了,所期待的爱情离她越来越远。早上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开始厌恶,没有人会爱上她,而她今年十七岁。

妹妹走过来,递给她一块西瓜,她不想搭理,对妹妹的干扰心生不满,看着妹妹转身离去的背影,脑后一束蓬乱的头发。妹妹的发质随爸爸,凌乱而干燥。而陈琪跟妈妈一样,有一头乌黑浓密足以引以为豪的秀发。高二的时候她还背着妈妈用零花钱去理发店拉直过一次,头发从发根到发尾笔直的垂泻下来,她甚至还学着电视广告在发根插一把梳子,让它自由滑落。可是第一次化疗之后,头发开始脱落,第二次从长沙回来不久,正好赶上端午节,全家去镇上河边看龙舟,出了一身汗,玩得很尽兴,回来之后打水洗头发,头发泡在水里,抬头时发现满盆的细发丝,手触到的全是粗糙的头皮,她大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一连几天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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