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卧室门,彦诺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去,刚进入一楼大厅,浓浓的烟味儿立刻熏满了鼻子,不过这气味儿他早已习惯了。柜台内侧,老丁坐在一把转椅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两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像两只横行的螃蟹。彦诺拖着懒洋洋的双腿走到另一把转椅旁,身子一歪倒在里面,接着打了一串长长的呵欠。昨晚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打牌闹腾到半夜,到现在他的头还微微有些痛,是那种钝钝的痛,不只是因酒喝多了,还是因觉睡少了。抬头看看钟,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彦诺揉揉眉头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请问,这里上网一小时多少钱?”
“一块五。”彦诺有些木然地回答道。
“可以先交押金吗?”
“嗯”彦诺缓缓地把目光从屏幕前移到说话人身上,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柜台前站着一个女孩,身穿鲜绿色的羽绒服,围着洁白的围巾,头戴洁白的绒帽,大大的帽子下面露出一张小巧的脸,那张极为年轻的脸上有一对浅浅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春水般的清澈,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淡紫色边框的眼镜,小巧的嘴巴,红润的双唇微微抿着,白皙娇嫩的脸蛋儿在灯光的映射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瞬间,彦诺想到了婴儿和牛奶。
“那我先交押金吧。”女孩说着从毛绒手套里抽出左手把钱递给彦诺。“哦。”彦诺有些迟钝地应声接过钱,同时递上一张账号卡,这时他才注意到,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白色文件夹。
“阿诺,给我打盆热水来吧。”姐姐在楼上喊道。
“噢,来啦。”彦诺转身要上楼,却不知怎么搞的左脚猛绊了右脚一下,害得他差点摔趴在地上。老丁见状“吃吃”地笑:“耍杂戏呢,你?”
待再次下楼坐回柜台里时,彦诺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忘了做,但怎么想也没想起来究竟是什么事。他漫不经心地看看大厅里正在上网的那些人:有的正热火朝天地打着网络游戏,嘴里不时蹦出一两句脏话;有的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看电影;有的男女朋友亲密地坐在一起,边吃点心边旁若无人似的纵情说笑。门边的位子上坐着那个身穿鲜绿色长款羽绒服的女孩,那种鲜绿色在一排排或灰或黑或艳亮逼人的衣服里显得格外醒目,原先让彦诺眼睛一亮的那种清新之感在他身上又瞬间复苏过来。好奇怪啊,彦诺心想,怎么会有这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呢,是因为她清纯如婴儿的眼神吗?是因为她白嫩如牛奶的脸蛋儿吗?还是仅仅因为她衣服的绿色让人的眼睛感觉舒服?兀自想了一会儿后,彦诺自嘲地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下子竟天真、花痴得如同三四年前的自己?自从因为成绩差并且打心底里讨厌学习而退学后,彦诺就一直呆在家里帮父母看管自家开的网吧,隔三差五与一帮狐朋狗友出去通宵喝酒K歌,回来后昏睡一通,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混日子,生活单调无趣。学生时代的那份单纯认真早已被烟酒渍透和变质,在网吧里呆的时间一长,彦诺早已熟络了跟各种人打招呼套近乎,跟各种泡吧的女孩子打闹或开玩笑。但是今天,在这个穿着鲜绿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孩出现后,彦诺竟产生了一种以前从不曾有过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绿衣女孩与他曾见过的那些网客大不相同的原因吧,她多么与众不同啊,可是话说回来,她再怎么与众不同也只是彦诺接待过的众多网客中的一个罢了,人有千样,她属其一,不过如此。
启动游戏程序后,彦诺玩了不到十分钟就厌倦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玩这款游戏自己会投入到连饭都顾不上吃的呀,这会儿却总是心不在焉,连吃败仗,真是不爽。彦诺摇着转椅转了两圈,然后很无聊地站起来伸个懒腰,拿过扫帚开始清扫网客们扔在大厅地面上的各种果皮和食品包装袋。垃圾可真多呀,等彦诺把它们全部扫到门边的垃圾桶旁时,已堆成小山状了,彦诺分了几次才把它们全部装到垃圾桶里去。因为绿衣女孩就坐在门边的第一个位子上,所以这时候彦诺就跟她靠得很近。她已经摘了帽子和围巾,乌黑修长的马尾乖顺地搭在背上,她戴着半指手套娴熟地敲击着键盘,眼睛一直很专注地看着屏幕。彦诺注意到女孩右手边放着一个打开的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屏幕上出现的应该就是日记本上的内容吧,否则女孩怎么会一会儿看看日记本,一会儿又看看屏幕呢?彦诺好奇地浏览了一下屏幕,看上去那像是个小说。蓦地,彦诺想起了一句古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用来形容绿衣女孩应该很恰当吧——来这儿上网的人不是玩游戏就是看电影或聊天,唯有这个女孩认真地打着字,那神情仿佛是在做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似的。彦诺不由地笑了,他记得自己上中学时最头疼背古文了,没想到现在还能想起一句完整的古词,看来自己的记忆力还是蛮不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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