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我已大多记不清了。许多年前遇见过的人,我也已大多记不起了。为此,我常常会感到伤悲和孤独。当我走过以往熟悉的巷子、小石桥或是田间小道,心中突然有一种难言的忧郁和悲伤,隐约记起某些人某些事,却偏偏无法记得真切了。在岁月的风尘迷蒙中,那些事的缘由枝末已模糊不明,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也已朦胧不清。但有一个女孩,我是要深深记在心上的,不敢把她忘记。
讲到这里是要声明一下的——这只是一个假设,我假设事情已过去许久许久,许久到我开始淡忘起某些事某些人,但我想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给忘记了。而事实上,我如今写的事是才刚发生没多久,只因我对她有极深刻极深刻的印象,我一想起将来彼此难免要各奔东西再难见到面,心里就好难过。我的性子淡漠了好多年,但越是淡漠的人越容易眷恋温暖,或许可以这样来解释——淡漠只是一个社会表象,而渴求温暖才是每个人的本质,只是这本质被生活逼迫到一个角落,蒙蔽了别人,有时连我们自己也蒙蔽了。
假设事隔多年,我如今应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那么我就要这样开头来写——那是发生在好多年前的事了,是在我还上着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因某一件事同我有了交集,像一个精灵突然闯入我的生活,让我有非同寻常的感觉。我想,许多人都有要缅怀一生的记忆,或浪漫,或悲苦,或欢喜,……,具体到遇见过的某一个人——我们多数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人——他或是她如今已离开我们的生活很远了,却把影子永远埋藏在我们心里,在我们不经意间会突然冒出来搅乱平静的思绪,那就难免要染上一些伤感又独特的情绪,心境一下子沧桑起来。我们许多人都曾有这种经历,说不上悲喜,只觉得“岁月催人老”这句话真是形容的好贴切。
那是在四月,学院举办一个名为“中文系戏剧之夜”的活动,由中文系出原创剧本并选拔演员排练,我有幸参与其中演绎一个中年男子的角色,而有另一个美丽少女的角色是由一个女孩来担任。虽然这个女孩同我一样也是中文系,但我却从不认得她,这本是不应该的,中文系单单只两个班罢了,往常都有交流,多数人都该认得彼此。然而我并非多数人中的一人,任何事都会有例外,在我周围包括我在内,有少数人过着“独立”的生活,只和熟悉的人谈笑,同别的人却极少交流。我无法判定这于我们的人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也不会去判定,生活中许多痛苦和遗憾正是源于我们对人生中许多事做出利弊的判断,而我们的目光又总喜欢停留在“得不到”或是“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上面。
我们第一回见面,是在一栋大楼的天台上。我记得那天天气并不是很好,不单单那天,那个四月的天气都极反常,天气时冷时热,雨不停下不停下。她迎风站着,风把她的衣服束紧了,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按我的想法应算是很瘦的模样,瘦的真让人心疼了,别的女孩子却都羡慕她的身材。另外,她有一张很清纯的小脸,声音也极动听,带着同我很不一样的语调——那是青春的语调,活泼、热情又昂然向上——这恰恰是我并不具备或是被压抑了太久极少表现出来的。
我向来不擅交流,尤其同一些并不相熟的人更是像闷葫芦一样,因而我极少同她讲话,便是要同她讲话,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同别的女孩子讲话也是这样——话绝不多,很拘泥。我想我这一生是学不来像那些口才很好的人一样了,于我而言,人生中所讲的许多话多数是空话套话,那是可讲可不讲的。正因我对语言的这种理解,朋友间或社团内聚餐之类的活动,我的嘴多数是忙着吃东西,极少讲话,便是逼不得已要讲一些也只是三两句罢了,有时更是笑笑搪塞过去,别人虽然有些不满意,却也勉强不了。我以前还会妥协,但越是年长就越把这种沉默性子固定下了,别人再讲什么煽动的话,对我已没多大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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