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我固执地跟着父母去给逝去多年的爷爷奶奶上坟。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安葬在哪里,只晓得,那是在老家的一座最高的山的山腰上,小时候总觉得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山顶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当天,我们是搭乘父亲一个朋友的车一路从县城赶往老家,车子在屈曲盘延的路上一路颠簸,中午出发,由于路上车子出现故障,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的老家在大山深处的一个村子,被群山包围着,交通非常不便,但是空气很好,民风淳朴,仿若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所以尤见漫山遍野的野樱桃花,开的灿烂无比。
村子里很寂静,唯有六旬以上的老人才常年住在这里,我的外公外婆已是耄耋之年,身体健康,也是常年累月住在这里。我的母亲多次劝我的外婆搬来与我们同住,都被外婆拒绝了。她说她住习惯了,且无法忍受汽车的油味儿,所以只好由她罢了。其实,我明白,老年人都是安土重迁的,何况她在这块土地上住了一辈子。曾听母亲提起过,外婆去县城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的母亲都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我的外公倒是很乐意经常下城来看我们,也是闲不住的人,每个十天半月他便带着乡间的野菜、竹笋、板栗、野生的猕猴桃等天然果蔬,满满的一背篓,来看我们。记得每次我都还没起床就听见母亲和外公谈话的声音,哪家哪家发生什么事儿了,哪家哪家的女儿出嫁了,养了多少只鸡啊……等大事小事说的清清楚楚,往往这时候我会挣扎着起来和他打招呼,他总是笑容可掬的答应我叫他,然后我便把电视打开,拿糖果之类的零食出来,让他休息会儿,自己便又睡个回笼觉。
外公外婆喜出望外,招呼我们进屋,怕我们饿了,赶紧把准备好的点心拿上来给我们吃。外婆摸着我的头说“胖了,好,胖了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无奈,看了眼母亲,我知道,只要我胖了外婆是很喜欢的。记得前两年我因去外地上学,由于饮食不惯,暑假回来瘦了一大圈,外婆看见之后很心疼,吃饭的时候使劲往我碗里夹肉叫我多吃点,走的时候还嘱咐我不许减肥,还叮嘱我的母亲要多做点好吃的给我吃。她总是爱操心,我们表兄弟姐妹9个,她都要一个一个的问情况,一个个的担心,我们买给她的糕点牛奶之类的,她总是舍不得吃,说自己胃不好,老是叫我们孩子们吃。母亲和几个阿姨买给她的新衣服,她也舍不得穿,说衣服很多用不着,外婆是一个很会持家的人。
刚坐了一会,父亲就急不可待的要去给爷爷奶奶上坟,商量之后,我随着父亲去上坟,母亲留下来做晚饭。我匆匆披上了一件外衣,便跟着父亲走,出门前父亲特地磨了刀,因为听外公说那条路已经杂草丛生,没路了。走之前外婆叮嘱我们早点回来,这一个来回要一个半小时呢。
一路上,父亲的话不多,他默默地砍着挡路的荆棘茅草,我便叽喳的问着,他总是回答的很干脆,他是一个严肃的人,从小,我们姊妹三个都怕他。只到上了大学之后,我才慢慢了解他。我的父亲在19岁时失去了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听母亲说,我的奶奶是患了肝病,恶化之后无法治疗去世的,去世的时候才54岁。当父亲24岁时,我的爷爷也去世了,爷爷是中风偏瘫一年多后走的,当时我刚出生不久,没有记忆。我的父亲19岁时就和母亲结了婚,所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之后,父亲已经有了三个小孩,我,我的哥哥和姐姐。那时候,家里欠下了许多的债务,都是爷爷生前欠下的,父债子还,父亲和母亲一起还着。母亲嫁给他的时候,家里穷的叮当响,听说连脸盆都是借来的。我的父亲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别的亲人,没有人帮他。
他当时在镇上的邮局当差,找了份邮递员的工作,靠着那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着这个家。
只记得当时我4岁,依稀记得他是一周回家一次的,每天都是背着一个破旧的邮包,推着那辆绿色漆皮破旧的单车穿梭于各个乡村之间。90年代出,中国的信息化程度很低,乡村没有电话、手机、电脑,外出在外的人只有写信给亲朋好友问候,而像我父亲这样的邮递员就是将在外的游子的问候亲手送到他们的亲人手中。他负责的是一个乡的业务,所以到了一个村又去下一个村,所以他的人缘很好,若碰上大风雨雪或天黑路滑时候,那些村民便留他在家吃饭、住宿,不收钱的。我们姊妹三个都在镇上的小学堂上学,离家30多里的山路,母亲不放心,便叫外公在校外找了租屋,给我们做饭照顾我们。只记得,我辗转做过好几个地方,一个是亲戚家的房子,一个是外公聊天认识的一个老人,他没有子女,老伴也抑郁自杀后他的房子就没人住,便好心的给我们住,但那时我是很害怕的,因为听说他的老伴就是在那屋子里上吊自杀的。我们还住过镇医院旁边的小杂货屋,由于外公老实人好,便和院长说明了情况,院长同意我们住在那小杂货屋里,记得那里退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外公把他收拾的很干净,但是唯一不好的是那屋子里有一条排污沟,所以我几乎是每晚在污水沟气味的“陪伴”下入睡的,记得在镇小学堂读三年的书,换了好几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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