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就这样在病痛中离去,留下了她和三个在外拼搏的孩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弱的女人,独自承担着生活的无奈与孤寂,一个人。
那天,她忙于应对来悼唁的人,忙了整整一天,没有掉过一滴泪。第二天,却嘶哑着声音在打理着剩余的事情。孩子们都知道,都知道她的痛苦,可谁又能安慰什么呢。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让她放下。毕竟,她要独自面对着一个人的生活。
下葬那天,她最小女儿哭得一塌糊涂,没有往日里18岁少女因爱美之心而顾及其他,没有往日的狂躁的不谙世事,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没有人拦得住。也许是在对父亲的灵魂道别,也许是在为往日里没有听他教诲而悔恨,没有人说得清楚,就让她哭吧!这也许就到生于死的最后一道防线。
来帮忙的人们都在感叹着,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在痛苦的呻吟中走了,没有享受到好的生活,没有看到儿女成家。这些人,都是他生前的一些要好的朋友,他的后事都是由这些朋友帮忙操办的。在人们的唏嘘声中感叹,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报呢,为什么他就不能享享清福呢,眼看儿女就快立业,可就这样走了,走之前还那样的痛苦。又是一阵叹息声。
在他病发到过世只有十天的时间,仅仅十天的时间,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在这十天里,他每天不断的呻吟着,痛苦不跌。一天24小时,只有服下点强行阵痛剂才能安稳的趴在凳子上睡上2个小时。因为他的隆起腹部早已不允许他躺下片刻,只能坐在长条的板凳上,用较高的凳子当床。每天,三个孩子还有她24小时每两个人轮流看守他,不离半步,因为病魔压迫的他,不能独自行走。因为害怕他因疼痛而选择独自离去,不愿看着孩子们和她整日整夜为他守候。此刻的腿已肿的连最大的拖鞋,最宽松的裤脚也难以容下。又过了两天,他的腿开始渗出淡淡地清凉的液体,这是从他那次上厕所的时候,压迫着腿,顷刻间,一喷而出的。从这以后,每天他们的任务,出了看守着他,还要不时的换下脚踝上润湿了的卫生纸。在这几天里,他被送去过医院,去打过点滴,都摇头摆手。他们只能盼着他,遵循着他的意愿,让他好过一点。他几乎日不尽米,只能用棉签来润湿因不断痛喊而干渴得龟裂的嘴唇。
之后的一天,大儿子通过关系,从医院拿了最后的一点希望。那一阵后,那天下午,他特别精神,主动要和来访的客人聊天,想要在院坝里吹吹风,孩子们兴奋极了,将所有的围着他生活的工具搬出来。看他神采奕奕的微笑着对着每位客人。可病魔的攻击已然让他瘦骨如柴。
那天,他不再如以前那般安分。从早上就一直在闹腾,说不出任何话的他,就以各种反抗来表示他的不满,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含混不清。但没有人能懂他的意思。他不再接受润湿嘴唇,甚至嘴唇都干渴得几近流出血来;他不想要凳子,因为他坐着直生疼;他不满着一切,仿佛要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斗争,似乎预示着什么即将来临。下午,终于安静了一点。那晚,他任凭孩子们为他做些什么,他不再反抗,显得再没有力量做任何的表示,哪怕是一个眼神。渐渐的,渐渐的,他沉沉的睡去,再也不动弹。那时已是凌晨两点。漆黑的夜晚,就这样黑到心底。突然,鞭炮声响起,它告知人们,他的离去。遵循教导他们不哭。几个孩子忍着泪,笨拙的将他们的至亲抬到木板上。为他更衣。是黑白色,这颜色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那款式只有在古代才有的。当剪去裤脚的时候,他们震惊的发现他的腿上有一团团硬压在一起纸。那纸有很多层印记,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印记。它似乎在述说着什么,但终却黙而不语。换好衣物,他们再也忍不住,他们舍不得,他们不愿意,他们哭了,歇斯底里的痛苦着,任男儿女儿,他们释放着,却未能放得下心中的痛楚。整理好了一切,已是早上5点,他们再没有力气,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他们默默的坐在炉火旁,等待着天亮,此刻,静的出奇,静的惊悚。暗暗的橘色的火,在这个山庄里显得那么单薄而恐惧。2月份的天还是亮得十分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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