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下的是无限的思绪。不知道这次祭祖会有多少人到场。在我有限的记忆中,有那么一个模糊的但却永远挥之不去的怀念—我的太公公。
我不了解太公公的生平事迹,也不曾从我父辈那里提起过,唯一的了解是听说他脾气很倔强。太公公独自一人住在40平米左右的老房子里,屋里的陈设我没什么印象了。如今我们村拆迁都搬了新房子,更是无从回忆。
从我记事上学起,每天都会在路上遇到太公公。听母亲说,太公公身体很棒,无论严寒酷暑,早上起来烧一吊子水,在吊子里放上个鸡蛋,水开了,鸡蛋也熟了。吃完白煮蛋就从家到镇上走一个来回。直到我上了高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再也没见过。想来惭愧,天天在路上看到,竟然从未叫他一声。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或者是看见了,他又会怎么想。从镇上回来,太公公还会到爷爷家做个早饭。中饭和午饭都是在爷爷家吃的,其他时间,总会看到他拿一张藤椅坐在村口那人家的门前,不怎么讲话,只是看着远方。有时起风了,那家大爷会叫他坐到屋里去。大概人到了那个时候都会这样吧,静静回忆自己的一身。
后来,太公公腿脚不便了,长辈们曾想让太公公去敬老院,可太公公死活不肯,僵持了好久,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决定由大女儿和小儿子轮流照顾,等太公公去世了可以平分那点可怜的房子。
一次下了很大的雨,我独自在家做作业,依稀听见有一个声音,于是停下笔,再细细听,那雄厚的声音透过雨声传入耳朵,明显是在叫喊着谁。我打伞出门探个究竟,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雨中,心中甚是一惊,是太公公啊。他撑着伞拄着拐杖不停的喊着,我诧异他竟然还有这么雄厚的声音,中气十足。当我赶过去问怎么回事时,他却依旧在喊着,似乎没看见我过去,也没听见我的话。我提高了音量,这次他听见了,费力的谈话淹没在雨声中。原来今天还没人给他送饭,我奔到婶婶家说了情况。回到家后,仍然定不下心,想到我好久没和太公公说过话了,这次谈话发现他眼也不好耳也不好。而那雄厚的叫喊声是发自肺腑的,充满了心灵深处的悲哀,和着雨水不禁浸湿了我的心。
太公公90大寿前一天,我跟着父亲去菜场买菜,路过一家药店,父亲突然转身走了进去,我问去药店干嘛,父亲略有所思的说:“你太公公耳朵听不大见,给他买个助听器。”父亲果断挑了个比较好的。大寿当天,太公公正坐着晒太阳,父亲把助听器拿出来并给老人家带上,大声说:“能听见吗,能听见吗……”,太公公平静的有些木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点着头,笑声还是那么响亮。围在旁边的人都说还是大孙子孝啊!父亲也只憨厚的笑着。还是孩子的我碰到宴席当然是最高兴的了,所以之后就再也没去关注太公公了。
又有一天,婶婶来我家问有没有咖啡,样子很着急,说是太公公想喝咖啡了,大家都在找。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找到,但大家都说那是回光返照的现象,命不久矣。
对太公公最后的记忆,也不知道是几月几号了,总之是一个大晴天。清晨,父亲接到了电话说太公公去了。我们穿戴好赶忙去了太公公的小屋,不大的地方挤满了人。太公公安详的平躺着,盖着薄薄一层被单,可依然能看出那干瘦的身躯,好像只剩下了骨架。匆匆几眼,我走出了房间,因为一瞬间我产生了一丝陌生与恐惧,但马上被理智所驱赶了,那是我太公公啊,是与我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啊,于是我转身又进去,想多看几眼,想把他的身影留在我脑海里。我记不清当时具体的感受了,但记得那是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会感到悲伤。
葬礼那天,父亲作为长孙拿着太公公的遗像走在队伍第一个,沉重的脚步使得队伍前进的缓慢,奏乐声响彻村里每一个角落。酷暑的天气似乎在考验着每一个人,但大家的脚步慢慢的快了,我看着队伍越走越快,也只能跟着,一个小孩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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