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从来都是自己的事,葬礼只是用来掩盖悲凉的华服。在那天的早晨,声乐和鼓音相陪,烟花相伴,我见证了用喧嚣铺满的路途上烟花的灰土伴着微雨落下,看着一位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程渐行渐远,我没有感慨生命的易逝,颇为平静地送他入土,慢慢的回忆起他的一生……偶尔听见某个地方响起几声遥不可及的叹息。
他是一位心灵手巧的的人,他会编很多的东西,像萝,筛子,篮子等等,我小时候总是呆呆地看着他织东西,看着他把竹子剖成一块一块,再把枝节都削掉,然后双手交错着挥舞竹片。我总担心那锋利的边缘会不会把他的手刮伤,他会不会疼,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手掌上厚厚地茧子早已不惧怕锋利。我不理解什么叫责任,但我看到的他从来都是忙碌的,他家的正厅里永远响起的是竹片击打地板的声音,就这样,他的一儿一女长大了,结婚了,有孩子了。
这本来是休息的时候了,而且生活也似乎在叫他休息。他被检查出了鼻癌,庆幸的是早期,可是他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东西,他总是牵挂着孩子,儿子要买房子,女儿的店没钱了,这样的牵挂总是没完没了地刺激着他干活,他总说:“能为他们省一点就省点,自己能挣到钱,干嘛依赖他们。”
兜兜转转的几年,春秋夏冬擦着年龄而过,我回来,再见到他时,他不再像以往的健硕,他的眼神像是几夜没睡,在脖子的地方肿起一大块,都化脓了,流出血来。我叫他都听不到,看我的时候只是用含糊的声音叫出我的名字,那样的脸和身体让我感觉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一物,让我认为或许死会更好。唯一可见轻快的是那双微红的厚手掌灵活地穿梭于竹片之间,而屋内,他的孩子正在看着电视,烤着火,他们似乎忘了有个父亲。这是新年的前几天。
正月里,家家都在团聚,我家也是一家人在一起玩牌,看电视,还不时地开着玩笑,传递着欢乐,这时,我听见了鞭炮的声音,宣告他死亡的鞭炮声。手中的牌还在继续,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终于还是走了。
那葬礼办得热热闹闹,吵得我几夜都没睡觉,我在想:他的生前又何曾如此热闹过,他的热闹永远是在竹片中度过。
“你听说了吗?他是因为他的儿子过几天就要出去打工了,才在这几天死的,他怕儿子又要回来,太麻烦,又浪费钱。”
原来,他连自己的死都为儿子想好了。
他被埋在他家房子对面的山上,是他临死时的要求,他希望即使死了,也还能永远看着自己的家。
转眼又到清明,新土上长了几株嫩草,好像那双眼睛还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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