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站在阳台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对面楼下的教室。苏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无缘无故的对着那个靠窗的空空的座位发呆,就像……夏楠还在这里一样。
那个坐位是夏楠的。曾经是。
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苏沐只记得那是很多年前,苏沐问夏楠为什么那么喜欢靠窗的坐位。记忆里夏楠的坐位永远都是最后一排靠窗的坐位。夏楠说她每天都会撒些面包屑在窗台上,上课的时候会有好多麻雀落下来,坐在这上课的时候她看麻雀老师看不到她。
麻雀依旧很多,四处飞着,只是不再落到窗台上去找面包屑吃。
而夏楠已经走了好久了。
九月底,天气开始转凉,迎面的风吹来有些冷,苏沐转身,离开了阳台。
直到现在,苏沐还是不明白,夏楠为什么说也不说一声就离开。
没有人知道夏楠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人提起夏楠,“咦,很久没有看到夏楠了。”
“听说她转学了。”
“哦,是吗?转哪了?”
“ 不知道。”
“哦。”
……
后来索性连问的人都没有了。所有的人都将她遗忘了。仿佛夏楠从未存在过。就连苏沐有时都会怀疑夏楠是不是真的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倘若能这样一直怀疑也好,可卧室里挂着的贝壳风铃时刻告诉他,她出现过,她出现过,她真的出现过。
05年那年夏天,上海出奇的热。树上的蝉乐此不疲的叫着,仿佛在说着什么。听的人本来就烦躁的心更加躁动不安了。
七月快要结束的时候,苏沐收到一个从海南寄来的匿名包裹。里面是一只贝壳风铃和一张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苏沐,你听,海的声音。
照片上是由浅至深的蓝,海天一色,浅的天真,深的深沉。苏沐手里握着贝壳,痛苦的蹲在地上,贝壳并不尖锐的凸起竟刺进了手掌,流出了血。夏楠曾说贝壳里可以听到浪涛滚滚,那是还海的声音。
苏沐知道,是她了。
夏楠爱海,很爱很爱。她说她想去看海,可上海的海太脏了,总是灰的。说这话的时候夏楠用排笔在纸上大片大片涂着深浅不一的蓝。蓝色的曼陀罗花。蓝的失真。“蓝色是世界上最纯净的颜色。”她说,“苏沐,我想去三亚,那的海好干净。”苏沐说:“如果哪天你真想去了,我陪你。”夏楠不语,继续画着。
现在,夏楠终于离他而去了。
二
在所有人眼中,夏楠似乎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时常会有天真到令人发笑的想法。只有苏沐知道夏楠一点也不天真,一点也不。她甚至不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她永远都那么忧郁。
直到去年苏沐家搬家,苏沐和夏楠一直作为邻居生活在上海的弄堂。幽深的弄堂阴冷潮湿,斑驳的墙上爬满苔藓,青石板铺成的路上一到下雨天也总是冒着绿光,滑滑的,走在上面的人格外小心。
苏沐目睹了夏楠身上发送的一切。比方说:夏楠父母离异后各自重新组合,夏楠如何与继母周旋……现实教她把什么都看的很透,却也很决绝。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若即若离。她身上似乎天生流着孤独的血液,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与夏楠不同的是,苏沐家庭完整,却天生性格孤僻。像上海潮湿的雨季,看似温和,骨子里透着冷。
是的,夏楠是孤独的,苏沐也是孤独的。
他们是同类。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相依为命。
苏沐了解夏楠,就像夏楠了解苏沐一样。但是却没有人可以真正走进夏楠。包括苏沐。她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走不进来,她亦走不出去。
苏沐说过:“谁离开了谁都活的下去。”
夏楠做到了,不留一丝留恋的走了。可苏沐远没有夏楠活的潇洒,他想,长期以来是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离不开她了。可现在她走了,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独自在荒野奔跑,看不清前方的道路,风在耳旁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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