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暑假,家里的石场出了事故,造成人员伤亡,这件事成了你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亦成了我生命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
当时家里一片混乱,聚集了大批的人员,有家里的亲戚,有石厂的工人,更多的是受害者的家属。有争执声,有吵闹声,有哭泣声,一时间比骡马交流会还热闹。家里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被压得死沉。爸妈不停的进进出出处理各种事情,不眠不休,我那些与他们背道而驰的情绪也瞬间被熄灭得毫无踪迹,整日的待在家里做着搬凳子、倒水、添加糖果、洗菜、做饭、打扫等繁琐重复的事情。并无过多的话语,别人问什么就简洁的答些什么,也不让任何人帮忙,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父母撑起一片天,哪怕很微不足道的一片。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学会了煮大锅饭,做大锅菜,可以一个人搞定几十个人的饭菜,可以一个人完成接待几十个人的重任。那一年,我十五岁,几天前还是一个让父母和老师头疼的学生。我想我该感谢那一次的变故,如果没经历那次变故,也许现在的我已成了在大街上晃荡的无业游民,或者严重点,成了看守所里的不良青年,就不会有现在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写下这篇文章的我了。
事故的第三天,赔偿资金已全部谈妥,几乎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还要求我们家安葬,并开始商量安葬的相关事宜。家属百般刁难,要求用最好的棺材,最好的墓地,最隆重的葬礼。第三天安葬,且当时已是黄昏,很多条件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堪比登天,或者说比登天还难。那个谈判者趾高气昂的比划着,时不时的加一些难听的话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爸妈默默的听着,几天的不眠不休已使他们异常憔悴,头发白了很多,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眼里已布满血丝,周身散发着惆怅的气息,压抑得让所有人悲痛。我的心被揪得生疼,就算倒水时被开水烫到,切菜时被菜刀切到,插电时被电源电到我都没有感觉过疼,但那一刻,浑身的细胞都扯着疼。
我踢了凳子与那人吵了起来,那人被怔住,在他的家族里他是比较权威的人物,没有多少人会反驳他,他没想到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女孩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与他对峙,还是那个石厂老板的女儿,那个肇事家里的人。他会提那么多苛刻的要求我能理解,无非是抓住了我们家不想把事闹大的弱点,想以此打压我们家的气势。这些我都能容忍,我最无法容忍的是他对我爸妈的那种态度,即使我允许自己对他们有那样的态度,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们用那样的态度。除了我,谁也不允许欺负他们。那时候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当时你还在离家很远的民族中学上学,那时候正赶上你高一升高二的期末考试,家里打算对你隐瞒此事。你打来电话询问家里是否出了什么事,你说你的预感不太好,每次接你电话的时候,爸妈总是提起很高的兴致与你像平常一样通话,只是草草的说几句便挂掉,然后又恢复近日一贯的愁怅。我想你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你的预感一直都很强,尤其是对家里的事情。
妈带我们去算命先生那里给我们算过命,先生说你心地特别善良,日后会有个莲花台等着你。我想,亲情应该是你善良中最为柔软的部分,所以才会对家里的事情那么灵敏。也是因为你把家庭放在了那么重要的位置,所以你在家里每个人的心里才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我想,我所抒写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心声,而是家里每个人的心声,那些因为有了你的存在我们有多么幸福的声音。
安葬完的那天下午你回来了,你从同学那里得知了家里的事情,提前交卷,坐车赶了回来。当时我正在楼上整理被搞得乱七八糟的书桌,我看见你进了门,鞋边和裤脚都沾满了黄沙。我想你是跑着下来的,额头有细细的汗珠,眼睛有些微红,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稚嫩而清秀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忧伤倔强。妈说“放心,都已安排妥当,你吃完饭后赶快回学校继续你的考试。”你点点头,眼角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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