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故事。
从哪说起呢?虽然故事是从一枚硬币开始的,但是之前,我要回忆一下过去。
《硬币》
命运这种事,无法把握,我是个遗腹子,更加无奈于这一点。父亲在我出生前就离开了我。我的童年,学生时代,都是在孤独与为了逃离孤独而惹祸中度过的。母亲在和父亲结婚前,失去了父母,因此我所有的亲人,就只有母亲一人,母亲一向很沉默,对我惹的祸并不在意,与其说她不在意我的存在,不如说母亲本身没有存在感。我抵制教育制度,但是我并不抵制知识,后来我成了待业青年,郁郁寡欢,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妈妈让我离开她,去探索更广阔的世界。我很担心母亲一个人,但是她执意让我离开,我也是很向往外界的,我希望能探求更多的知识或得到更多的经历,于是我开始了各地的游历。
当服务生,一直是我在外地的第一选择,因为可以遇见许多人,听他们的故事,感受他们的悲欢。不记得这是我走过的第几个城市了,但是没想到,这里最终成为了我的终点
这是一个没有冬季的城市,二分之一雨水,三分之一晴天,剩下的,是我的寂寥。
不知道是秋天感染了人,还是人诗化了秋天,我像往常一样,在茶馆打工,多年的漂泊,让我对秋天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秋天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归宿感,但是我并不想家,而是感觉我终将归于秋天。这种情感让我忧郁,直到有一天,她出现了。
她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如落叶一般,似乎袭着一身离别的忧伤,她总是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人坐上一下午。其实这样的客人很多,但是她头上的蓝玫瑰发卡吸引了我。每当她来,我就会注视着她,她的目光追随着窗外的落叶,我的心绪,也随之飞向远方,远方没有彼岸,因为我已经停留在了她的世界。
我决定送她一件礼物。
“一盏离愁 孤单窗前自鬓头 奄奄门后 人未走
月圆寂寞 旧地重游 夜半清醒泪 烛火空留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君去后 酒暖思谁瘦
水向东流 三春如梦向谁偷 花开却错 谁家琵琶东风破
岁月流离 不解时候 仍记总角幼
琴幽幽 人幽幽 琵琶一曲东风破
枫染红尘谁看透 篱笆古道曾走
荒烟漫草年头 分飞后”
这是一首苏轼的词,我家里就挂着一幅,我问过妈妈这词是什么意思,妈妈说,它寄托着对挚爱的人的哀思。我决定用毛笔誊遍,装裱,然后,在她到来的下午,送到她的面前。
“你好。”她没有回应,“你经常来这里,坐在这个位置,我想读懂你的内心,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办到,所以,请你收下这个。”
我认为我的话有些唐突,她还是没有理我,我将书卷打开,决定念给她听。
“一盏离愁 孤单窗前自鬓头 奄奄门后 人未走……”
我念完后,收好书卷,把它留在了她身边,离开了。
她也离开了,带走了我的书卷。
第二天,她来了,但是是在傍晚时分,我有些紧张,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谢谢你,”她的表情依然和往常一样,带着忧伤。
“我就要下班了,不如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聊聊天。”
她答应了,我们来到了公园的长椅,我请她喝了可乐,我告诉她可乐一直是我的最爱,从小就是,喝下一口,将烦心事一同叹出去。
原来她刚刚失去了父母,我也告诉了她,我其实是遗腹子,我想到很多话安慰她,也许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我们成了朋友。后来我们结婚了。我找了一分更正式的工作,她怀孕了,从此我彻底告别了游子生活。
和她在一起是开心的,每天下班,都会快些回家,盼着马上见到她。
天黑了,和一样,下班,来到公园的自动售货机旁,我掏着口袋里的硬币,准备买可乐,“叮!”一枚硬币掉了,一个人在前面捡硬币,也许他也要买可乐。我走到他身边友善的笑了笑,寒暄了一句:“下班回家哈。”他倒是很和善,微笑着说:“嗯,老婆等我回家呢。”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有些惊喜于这巧合。
我接着走,他跟在我后面,可能我们的家是一个方向,但是他出奇的沉默。更奇怪的是,我对现在的状况莫名的认同,我不该有些戒备么?
走进社区,走到楼下,他还在我的身后,就在我要开门时,他提前一步,打开了我家的门,
“老婆,我回来了。”
老婆走到门前迎接他,关上了门。而我,就站在他身后。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歇斯底里,我很平静,我不知道答案。
《儿》
我失恋了,一个人走在漫无目的的街,如同歌里唱的那样。事实上也不算是失恋,可能是永远失去了一个朋友。尽管我希望她是我的恋人。
我们是在我打工的茶馆认识的,我送给了她一幅苏轼的词,我亲手写的。我相信词中的意思,连接了我们的心,所以我们成为了朋友。
她刚刚失去了父母,而我是一个在外多年的单亲游子,在这个满是离别的季节,我们给了彼此很多温暖。
秋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春天来了。我想我应该离开这城市了,按着惯例,应该是这样。但是我一再在拖延,我知道,我舍不得她。
游子是不该留恋的,除非游子不再流浪。我想,她也许就是我的终点。事情就是这样,想法很简单,实现起来很难。也许她不明白,如果我为了她安定下来,我就不再是我了,尽管我愿意为了她改变,而我也不能确定,她是否愿意让我永远留在她身边。
二分之一雨水,另一半,是我的煎熬。
“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决定往前走一步,不管对或错。显然,她还无法接受,她没有答应,她有很多理由,尽管没说,但我能想到,只是,我等不到下一个秋季了。也许这是一种宿命,游子的宿命。尴尬的关系,很适合难以割舍的两人割舍,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我决定离开,我只是个过客,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我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也我不能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我流浪了很久,而她,一直在这个城市生活,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秋天来了,真的很快,我该离开了,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她了,我不知道为何我又独自在这个城市挨了一个夏天。
我来到公园,就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公园,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我掏着硬币,准备买可乐。
“叮!”硬币掉了,不知掉在哪,我正要找,一个看起来比我年长一些的人递给了我一枚硬币。
“谢谢你。”我买了可乐,坐在长椅上。
他也在长椅上喝着可乐。
“失恋了么?小伙子?”
这个招呼有些始料未及,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些尴尬,有些感激,也有些气愤。
“有些人喝可乐是有理由的,我相信你也是。”
有些知音的感觉,我认为我现在个感觉,正如我送给她书卷时她的感觉。那个时候,她和我一样,什么也没说。但是我很快要离开了,我决定说点什么。
“不是失恋,是离别。”
“离别啊,是离别,总比失恋好,离别可以再次相遇,失恋的话,很难破镜重圆。”
“那么,我失恋了。”
“哈哈,看来问题很严重啊!”
很难找到这样一个说话投机的人,我们聊了很多。
“我可以帮你追回她,只要你愿意。”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犹豫了,正如他的后半句话“只要你愿意。”
我到底愿不愿意呢?会不会有些牵强?我想我是爱她的,尽管我决定要离开。
“送给她一束蓝玫瑰,你就知道答案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建议我送给她蓝玫瑰,但是我想到了她戴的发卡。
“我试试,哥。”我们开始以兄弟相称。
我买好了蓝玫瑰,来到她的楼下,如果她的生活节奏没变,她应该快出门了。
我看到她时,我感到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根本无法割舍她。
她接过蓝玫瑰,满面泪痕。
哥总是能猜到她喜欢什么,我对哥的这一点很是佩服,尤其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整天想着如何钓女孩子的人。
我能感到我和她的关系越来越不比寻常,我更深刻的了解了她,我认为我可以永远留在她身边了。
哥建议我求婚,他给我想了一个主意。
我约她到公园,买了两罐可乐,“如果我用拉环当戒指,骗你当我老婆,你愿意吗?”
“不愿意!”
“可乐可是我的生命,我用拉环求婚,就是用生命求婚啊。”
“是这样吗?”
“是啊,而且我只有拉环。你把眼睛闭上。”我强制把她眼睛蒙上,把拉环套在她手指上。
“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拉着她的手,也许她感觉到了,我就知道我的动作很笨拙,她故意摇摇头,我将拉环取下来,露出了戒指。
“我想要拉环,谁知道你给我戒指啊!我怎么能答应呢?”
“不答应也不行,我娶定你了!”
我们决定结婚,我把消息告诉了哥,哥很开心,她还没见过哥,哥说他会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想让她也认识哥,于是我们三个一起回到了我的故乡。
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我回家的路上,母亲去世了,她还没来得及看到我的新娘。
我含着无限的愧疚安葬了母亲,我没有多长时间陪在她身边。
老婆安慰着我,如同我曾经安慰她。
我不知道哥为什么也很伤心,与其说伤心,不如说他似乎无法接受这一切,我问过他怎么了,他说他没事。
“真爱永不消逝,至爱的人,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这是哥送给我最后的话,再也没有见过他。
至少还有她留在我的身边,我们结婚了,她怀孕了,我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在故乡安顿了下来。
《哥》
天黑了,和以前一样,下班,来到公园的自动售货机旁,我掏着口袋里的硬币,准备买可乐,“叮!”一枚硬币掉了,一个人在前面捡硬币,也许他也要买可乐。我走到他身边友善的笑了笑,寒暄了一句:“下班回家哈。”他倒是很和善,微笑着说:“嗯,老婆等我回家呢。”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有些惊喜于这巧合。
我接着走,他跟在我后面,可能我们的家是一个方向,但是他出奇的沉默。更奇怪的是,我对现在的状况莫名的认同,我不该有些戒备么?
走进社区,走到楼下,他还在我的身后,就在我要开门时,他提前一步,打开了我家的门,
“老婆,我回来了。”
老婆走到门前迎接他,关上了门。而我,就站在他身后。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歇斯底里,我很平静,我不知道答案。
我一个人来到了公园,坐在长椅上,买了一杯可乐,此刻我想起了几年前的情形,但是时空已经不同了。
我就坐在那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位移,脑子里永远都是她,她的笑,我仿佛已经离开了她,去了别的世界,我好像不认识她,就像在家门,她不认识我一样,那个人是谁,是我么?我不知道答案。
“叮!”硬币掉了。我从虚无的意识中清醒了过来。
硬币掉在我的脚下,我捡起了它。
一个比我年轻的小兄弟站在我的面前,也许是他掉的,我递给他硬币。
我好像认识他,这场面似曾相识。他买了一罐可乐,坐在我的旁边。
我认为我也许要为我的疑惑找到答案了。
“失恋了么?小伙子?”我尝试性的问了一句。
我想我能想象到他的心情,
“有些人喝可乐是有理由的,我相信你也是。”我又说了一句我该说的台词。
“不是失恋,是离别。”看得出他很伤心。
“离别啊,是离别,总比失恋好,离别可以再次相遇,失恋的话,很难破镜重圆。”
“那么,我失恋了。”
“哈哈,看来问题很严重啊!”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一切都按着我的回忆进行了下去。
我成了他的哥。
我没决定见她,就像我本不应该见她那样,在我的帮助下,他追回了她,我很了解她,我知道她爱什么,她爱蓝玫瑰,结婚后她告诉过我,他说他们要结婚了,我该见她了,但是我不认识她,她很陌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们回到故乡,妈妈去世了,我参加了妈妈的葬礼,我原以为我能找到答案,但是我错了。
与我们永世长辞的人,竟是我的她。
我忍住了泪水,我无法接受着一切,我彻底崩溃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怎么办,我只想到了一句话,对他说:
“真爱永不消逝,至爱的人,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父》
我以为我会找到答案,但是我更不知道我是谁了。我又回到了公园的长椅,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
我又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忘记一切,唯一想的就是她,死去的她和新婚的她。
“叮!”硬币掉了。我又清醒过来,我不确信那是我掉的,但是我决定买一杯可乐。我准备去捡起它,这时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冲我笑了笑:“下班回家哈。”
我再次认为我找到了答案。
“嗯,老婆等我回家呢。”我微笑着说。
他很和善,和我一样,但是我认为,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一切变得熟悉,我回到了久别的家,我无视身边的人,径直走到家门,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老婆,我回来了。”
再熟悉不过的她,我的至爱,怀着我即将出世的孩子。
我感觉我很久没见到老婆了,但是她就在我的面前。
“怎么了?今天你怪怪的。”
“没什么。”我发现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解开
彻夜难眠。
《死亡》
第二天,老婆叫我起床上班。吻别老婆,出门,一切依旧。尽管旧的概念对我来说已经不同寻常了。不过我似乎回到了正轨,还是那些场景,还是那些人。
但是那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明白。
我再次来到公园的长椅,寻找答案。我准备掏出硬币买可乐,试图把所有的事串联起来。
“年轻人,喝可乐是没有用的,没有我,你永远想不通。”
一个穿着风衣的长者出现在我身边长椅上,直觉告诉我我可以并只能相信他。
“别紧张,其实你自己去想一想,你会想明白的。”
“……”我想我想到了答案,我有些难以承认以至于我没有开口。
“今天你会离开这个世界。”长者用平和的语气告诉我。
“哦。”我想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通过你的妻子,因为她要当妈妈了。”
“看来的确会很快。”尽管我有些无法接受,但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可以说,这是一种对你的惩罚,尽管你认为这似乎是一种奖励。”
“为什么惩罚我?”
“因为你和本来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人永远在一起。你必须接受惩罚,这样,才能维持时空的平衡。”
“把我留在无尽的时空漩涡中?”
“嗯。临死前,不要忘记一件事。”
“我明白了。”
我把手中的硬币扔掉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答案》
我还是我,我和我的老婆过着平静的生活,我们有了孩子,偶尔看一看挂在墙上的苏轼的词,至于那个我,永远的留在了时空的涡流中,如果你问我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我只能说,当我买可乐时,我看着硬币发呆,于是,我想起了了我的故事。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