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与父亲疏远关系的,这两年来,我和父亲的关系竟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不再如从前一样在饭席间摆谈奇闻趣事了,我们不再如从前一样在阳光洒洒的午后相约在公园散步打球了,我们不再像从前一样在空闲时间里一起切磋棋技了,甚至连心平气和的交谈也鲜见得很。反正那些曾经温暖和谐的生活琐屑,我怎么也无法重新拼凑了。
我渐渐适应着这种变化,努力平稳着自己失意的内心,可这种感受却让人心闷,心闷得让人悲伤,悲伤得让人心生怅惘,可到了后来,这种情绪也在波澜泛起的神经里渐渐安分了下来。起初我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不满,也时常会和他逆道而行,但现在我却习惯了,习惯了与父亲对话时他语气中的不耐烦,习惯了父亲开始对家庭琐事漠不关心,习惯了父亲日益增多的朋友聚会,习惯了父亲各种让人厌恶的行为和自以为是的德行。
最开始我只是看着这一切,并未有任何想法,我反倒是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我本是以为我犯了什么错惹得他变了态度却又不好说我,可时间长了,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并不干我的事,是父亲变了,因为我仍然像从前一样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语气和行为中仍旧对他表达着我的种种崇拜和尊重的情感,只是在我的这些“动作”之后,不再会有他的应答和回应,他似乎不再对军事和体育感兴趣了,他更忍受不了我对他的包围。这些细微的变化在生活的各个细节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可我却茫然无措了,我怎么都无法接受,不久前还和我一起谈天说地让我崇拜仰慕的父亲变成了这般模样。那种心中油然而生的落差感是真的只有身受才能感同的。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早些时候父亲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觉得温婉美丽,但现在想起,我不免觉得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罢了。时间安静的顺延,我与父亲的摩擦也变成了生活中的平常事,即便我高中搬去了学校的宿舍住,但每个周末回家也总会和他干上一仗,也许就是如此,我便打消了要恢复我俩关系的念头,我知道,这分明是不现实的。
他真的是我的父亲么?我时常这样严肃的质问自己,特别是在与他激烈的吵架之后还有他强词夺理之后,每每将父亲以前的样子样子和现在做对比,我便会不自禁的掉眼泪。我毕竟是体会很深的,父亲的变化总让我心中很沉,我每天都能感受到我和父亲的距离又拉开了几寸,我却又无可奈何,这总叫我有种想哭的欲望,这是人的本能吧!感情的变质总会让人心凄凉,在瞬间将人击垮,更何况这是人最本初的感情呢!
前些日子,发现父亲在花园里搬弄他的盆栽,那些花盆里的花在南方常年氤氲的雾气中显得有些萎靡了,花瓣的颜色比起五一节姑妈从北方送来的样子暗淡了许多,或许南方天然的酸性土壤本就不适合许多植物的生长,更别说这娇嫩的鲜花,可父亲一连好些日子都摆弄那几盆花,他与我少言寡语,有时在走廊里遇见也不会对目招呼,但是他在花上费的神却不少,我看他爱花草的特点是我目前发现他唯一没有改变的习性了。
接近一周的时间里,父亲下了班就蹲在花园里,修枝裁叶,移盆换土,浇肥嫁枝。我每路过走廊都会向他望上一眼,我虽然不在有他一起参加“游戏”的念头,但对他这样难得的行为也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我虽极力保持自己作为一个女儿的“清高”不再自讨没趣,但我清楚,我是始终期待他的变化的。
父亲专注的神色让我有种重回2年前的错觉,他眼中得笃定和专注是和曾经一模一样的,他始终还是有这样一股精气神注入在血气中。可始终还是有些变化的,他蹲在黄黯黯的灯光下,头发从里的白发会显得特别照眼,偶尔他蹲久了就会用手揉揉膝盖,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脚。那个时候我的心会被硬生生的割的生痛,火辣辣的,想哭。
我想我最终会被我血液中来回滚动着的父亲的气息融化,那时的我会自然放下一切的不甘和清高,我相信父亲看花时那个不带任何棱角的父亲才是他最本初的他,他相信花还可以重新开的艳丽,我也相信父亲还可以与我一起感知温暖,只要我意志够坚定,心中也始终怀揣着这种期待,始终对我们父子间的感情够信任,就如他看花时的眼神一般。我想我们都遇到了人生中一个很荒凉的阶段,这个时候的我和父亲都保持着自己绝不肯卸下的装甲,更何况在他身上包裹着太多我无法想象的凝重的艰辛。是我太小气了,我没有允许一个中年男人在生活中固有的释放,更是无情的扔下了太多的冰块在他本就有些贫瘠的土地上,他的心中又是如何的呢?何尝不是和我一样有太多无法言语的情感,更何况他无法诉说,只有自己寻找一处归宿和求生之处——那几盆花。
我会努力追上和父亲相隔的距离,那是一个女儿醒悟后的追赶。只希望父亲可以感知,我耐心的等待曾经那个父亲,就像他始终等待那几盆花可以重新开的艳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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