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舞蹈,是多么让我魂萦梦绕。
穿上舞鞋,走上舞蹈室的地毯,双手握住高低错落的把杆,一种从大地深处传来的热情便在瞬间点燃了我,那种力量,神秘而空灵,让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跳跃,旋转。我迷恋跳舞时身体柔韧舒展的感觉,我迷恋将自己融化在音乐里的幻念。舞蹈对我,已不再是一种艺术,它织出了一张网,温柔地包裹住我的身心,让我如痴如醉。
但,我不是一个舞者,甚至与它有着那么多的错过。
六岁时,我第一次站到了舞蹈室,小小的眼中,那红色的地毯,厚实的体操垫,四面的壁镜,还有大姐姐们轻盈的舞姿,都是那么神奇、美丽。那一刻,我的生命里便深深地打上了舞蹈的烙印,永不抹去。
当我也成为舞蹈队中的一员,当我开始练习下腰、压腿,当我在小朋友中变得出类拔萃,当我终于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舞蹈带给我的快乐,绝不仅仅是小孩子的虚荣与兴奋,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谢父母优良的基因给了我柔软的韧带。小时候苦练基本功时,我总能做到最好,不用像别的孩子那样流许多眼泪。直到现在,我依然可以轻松地完成下腰等我这个年龄已很困难的动作。总是觉得,越是高难的动作,身体越能如花苞展开般伸展,舞之灵气,渗入全身。
然而美好的享受总是短暂的。从我爱上舞蹈的那一天起,我便注定要经历种种痛苦的纠葛——
或许是看了太多漂亮的女孩子因为跳舞儿无法沉下心学习,父母对于我学舞蹈一直不很赞同。还记得小学时的一个暑假,当舞蹈队的小伙伴高高兴兴地去舞蹈班继续学习时,我被委婉而坚定地送到书法班坐牢般地临摹字帖。是的,写毛笔字的确可以修身养性,可一个三年级的孩子单纯地去描字帖,又怎能……开学后,当她们兴奋地描述着学习新疆舞的种种,我只有故作镇定地默默走开,绕着校园里的树坛,一圈又一圈。
初中的一次文艺汇演,老师编了一套印度舞,让跳惯了民族舞的大家都变得异常兴奋。但我的心底却泛起一丝忧虑。果不其然,没等我开口,妈妈在餐桌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帮人今年又要跳什么肚皮舞,不得把孩子都教疯了,不像话。我知趣地把征求同意的话随着饭一起咽了下去。尽管演出那天我穿着军装的独唱也算飒爽英姿,但又有谁知道我躲在后台看着她们时那羡慕的目光呢?
是的,我知道,从出生那一刻起,我就被命运锁定为一个乖乖女,一个好学生,一个要靠自己不断奋斗才能争取到通往金字塔尖的门票的平民女孩。虽然我们都清楚,跳舞不一定会导致学习分心,舞跳得好的女孩不一定没有内涵,但是,我没有赌一次的资本。我输不起高考,输不起前途,输不起家人的期望。舞蹈的梦,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压力的增大,不得不蜷缩在心里无人涉足的角落。
高歌解放的六月猝不及防地滑过。原以为“解放”后的我可以在大学里让我的舞蹈梦重见阳光,兴奋使我暂时忘记了永远不要期望过高的箴言。拉丁舞培训的报名宣传单在我手中颤抖着,我在电话中向父母申请。小时候的阴影仍然没有在心里散去,果然,这通害父母讨论一整夜的电话有了早该想到的回应:说实话,我们不希望你跟男孩子一起跳舞,不过你如果实在喜欢,我们不会强迫你的。妈妈为难的声音让我脑海里浮现着父母辗转反侧的身影,既不想打破我的热情,又不愿接受我跟男生跳舞的事实,同时也不想我在大一玩儿得很疯。听得出,妈妈想了好久才不得不给了我这样的答复,我的失望也让她十分难受。红着眼睛想了想,我说,那就不报了,反正也挺忙的,真的。妈妈歉意的声音中,我挂了电话,长长地嘘一口气。窗外的天,没有一丝蓝色。
放下就要彻底。报名学生会时,原本写好的简历像级了文艺女青年,但我最终划掉了文艺部,报了一个跟文艺毫无关联的部门;迎新演出时,不能弹琴,我就选了一种最最普通的表演——合唱;学校舞蹈大赛时,我终日忙于学习和工作刻意不去了解一切信息。充实的生活让我暂时忘记了舞蹈。然而,上帝总是在你忘却时在不经意间把你带到一幕幕场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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