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你不管多顽劣,可从来不撒谎。你玩乱了心,最终辜负了爸妈的期望。但你把这份期望都转嫁到了我的身上。你不爱学习,你强迫我学;爸妈不干涉我的学习,你干涉。你说你在社会上磨了几年,后悔当时没好好读书,这个社会需要文凭。自此,你管我管得格外严,长兄如父,不怕任何人的我怕了你。我们的关系不再轻松自在了。而以往我们总是在一起疯疯打打。我读三年级时,哥哥在社会上闯荡多时了。武汉、厦门、东莞,他走了一圈,又回来了。外面的花一样无百日红。没有学历,使他一路走来颇为艰辛。人清瘦了。尝到了苦头,悔不当初。然而,来时路在你踏过的那一秒就成了绝路。你可以回首它,但断然触及不到真实的它。绝望之际,哥哥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告别过去——督促我用功读书。我将填补他心里隐隐的痛,替他走完未选择的路。夏天拿喝剩的饮料打水仗,抢电视,推让洗澡优先权,饭桌上筷子交战……那些温馨快乐,深深烙印在我心里。
我这个人要是睡着了,就是轰炸机对着我的耳朵狂轰乱炸,也吵不醒我。冲着这个,哥哥你常趁我睡死后拿我的脸当画纸。毛笔、钢笔、铅笔、圆珠笔,你都别出心裁地用尽了。老虎、花猫、熊猫、乌龟……我成了你的画册。可笑的是,醒来后我还带着那副尊容在家里晃悠。家人捧腹,一头雾水的我,看你们前俯后仰的相儿,禁不住喷口水,咯咯笑不停。扮演了小丑,却还附和着观众,愈丑了,愈可笑。我表演的天赋还就在那些时候能够展现出来。要不是你们笑够了,你们也不会告诉我发笑的原因。等我找你算账时,哥哥你已经和我有一门之隔了。清理的工作,当然交给妈妈啦。墨汁和笔铅倒还好洗,圆珠笔油就够我呛的。妈妈一边拿抹了肥皂的毛巾帮我搓脸,一边好笑地埋怨你做得太过。你则从门缝儿里,欣赏妈妈帮我的清洁工作,狂笑不止。我只有顿足撒娇的份儿。让妈妈替我出气。妈妈敷衍我几句,装装样子,训训你。
我时刻伺机以牙还牙,侯着你睡着。可每回偷偷摸摸地拿着蘸饱了墨汁的毛笔,蹑手蹑脚地踮着脚尖摸到床头,眼看笔尖就要落下在你的脸上了,不想,你猛然睁开双眼,挫败了我的如意算盘。你得意地朝我挤眉弄眼。我嗖地一下直起腰杆,气鼓鼓地。
“就你还想报仇。”计划落空,万分不服气,还得被你奚落。
“别打扰我睡觉!”你侧了侧身子,从后背抛出一句话,“下次,记住捂住鼻子再动手。”
我岂是善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侯在你的床头,觉得你睡沉了,兴冲冲去拿笔,转身时,你却改变了睡姿,面墙侧卧。我只得爬到床上去。但我一上床,你就蒙头缩进被窝里。兴味索然。干脆闹你个不得安宁。我冲上床,又蹦又跳,嘴巴还喋喋不休,叽里呱啦。你故意装睡,成心不称我的意。
生活要是一直这样倒十分惬意,但前提是我们不要长大。这怎么可能呢?衣服鞋子年年换,因为我们又长了;越来越坐得住了,因为我们稳重了;心烦意乱的时候多了,因为我们要主动生活了……
和哥哥耍闹的那些日子被无情地抛到了时光脑后。哥哥的笑脸在严厉的话语里,一点儿,一点儿,消失了。我们的关系,尴尬了,令人难受。
饭桌上,我渐渐养成“食不语”的好习惯,匆匆嚼过几口饭后,就不声不响地离开,钻进房里。后来,就是对爸妈,我也闷不吭声。问什么答什么,简简单单几个字。以致寡言成了别人对我的评价,“不爱说话”“怕人”成了家人对我的印象。这些我都不在意。只要我认为我不是这样一个人就行了。自从怕哥哥之后,看电视我都小心翼翼,不敢在他面前看。但只要他不在家,一钻到空子,我就抓着遥控器,片刻都舍不得搁下。逢到假期,沙发就成了我的床。这个时候哥哥管得比较松。猖獗不是过错。但,平时要是被他抓到,一顿斥责是免不了的。妈妈善解人意。我常常和她看到十一二点。偌不幸被哥哥逮到,她还会帮我掩饰。可惜,我不可能总握着妈妈这张护身符。我一个人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屋子空荡荡,静悄悄。此时,我的神经系统格外敏感,对电视的召唤声听得真真切切。靠着满心的害怕维系那微弱的自制力,提醒自己看电视被抓可能的后果,勉强维持一下下,害怕终究敌不过电视的诱惑。最终,惴惴不安地站在电视机前,担虑若隐若现。情节精彩处实在引人入胜,沉浸在剧情中,隐忧被抛掷脑后;其他时候都陷在惶恐里。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窄小的缝隙,可以窥视到外面的动静。为了以防万一,我每次必放一杯水在茶几上。若老天不赏面子,我就强词夺理地声称“喝水”,才打开电视机。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这杯水确实使我幸免于难。哥哥欲言又止的神态,现在想来,他是心知肚明的。但当时我还装作很无辜的样子。你说,一杯水顶什么用呢?看没看电视,一摸不就真相大白了。小孩子就容易自作聪明。某些时候,我也考虑到了电视机发热的问题。聪明的我,要么拿着风扇对着它吹,要么看两个小时,让它休息半个小时,外加强力风扇,以便它快速冷却。有用吗?但还是这样做了。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