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行动了。第一招想到的就是英语,只要小芸的英语能学成我这样,父母就会相信她是一个受过良好高中教育,由于家庭不幸没能上成大学,却一直苦学不辍的奋斗女孩吧?再就是化妆和服装品味,以及学做精致菜肴。还有,让小芸少看些电视剧,起码养成爱看三毛、席慕蓉那个水平……
说干就干,我专门托人带小芸到交大听英语课,还给她请了一个家庭英语教师,又让她上了一个服装设计班,三天两头带她上商场买衣服,我为她这么操心她是高兴的,但眼底全是疑惑,她对自己全没有自信,不知道这么"包装"会有一个什么结果。要说她不认真是冤枉她,"I、me、my"每天搅得她头晕脑胀,那些繁琐的化妆步骤总让她手心出汗,指头发颤。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没有了以前的轻松,她总是被搅得睡眼迷离,最后,到了吃饭时间,她才一下活跃了,看她那么精神抖擞、兴高采烈地去做饭,我也不知道这是可爱还是可怜。
为什么我一定要给我爱的人换上一套流行的包装呢?
渐渐的,武汉我去得少了起来,我已快27岁了,父亲的一个老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叫卢薇,外资公司上班,家教很好,父母是政府官员,举止高雅。在父母的鼓励下,我慢慢和她有了约会。
那天下午,和小芸通了电话,心情忧郁。坐在工作室,外面下着大雨,卢薇坐着"的士"来了。她撑了一把白底红花伞,和她的衣服很相配的,隔着玻璃窗我站了起来。她冲我扬了扬手,我叫她快进来,可她看着门前那段宽宽的水渍看着自己的鞋就犹豫起来,对我喊:"过不来啊,明天再见吧。"就钻进出租车走了。我木立在那里,我已忙了一天,没有吃饭,不由想起如果是小芸,她会捧着一盒饭送来,根本看都不看地上的积水就走进来。我忽然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穿了外套就冲进雨里,半夜里我才赶到武汉,看见我一身落汤鸡又被自身体热烘干后的样子,小芸说:"怎么了?"我抱住她,说:"明天就到我家,我要娶你、娶你。"
小芸激动得嘴唇都白了,她不说话,说是给我去拿干净衣服。半天在卧室没出来,我过去从门缝里看到,她坐在梳妆台与大床间的地板上,抖动着双肩在哭泣,我的泪也流下来了,这个女孩等我这一句话原来已等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尊严,承受了这么多屈辱。
但第二天我们却闹翻了。一早起来小芸就精心地打扮,一身她最满意的套裙加白皮鞋,这就是她眼中的"现代感"。我却只觉得土,便拉她到佳丽广场去买,买来买去买不好,我就急躁了。小芸分明已很伤心,低着头从我手中接过一套又一套我选中的衣服去换,出来后我觉得不好,就再换。最后她穿了件红色的套衫,现在想来,她肯定喜欢那份红色,喜庆之色。我却吼了起来:"谁让你穿它的,土透了,土透了。"
小芸一张脸空白地望着我,她被我吼懵了,两行眼泪从面颊滚落。她进更衣室换回了原来的衣服,低声说:"我先走了。"
我呆立在那里,心里也空空的。她走后,我才觉得好孤单,孤单得受不了。想起相识的日子,第一次我是看到她穿着主人的旧衣服而注意到她的,第二次我是看见她赤裸坦诚的身体与生命而爱上她的,可我为什么一定要给这个我爱的人,从肉体到精神到生命都换上一套流行包装?她不合适,这可不是她的错!我一个人在快餐店坐了会儿,想回去向她道歉,可到了家,房里是空的,她走了。
我发疯地冲到楼下,楼下却空空的,我不断骂着自己"混蛋"。那以后的三天,我痛苦极了,头发蓬乱,所有的风度都已丢掉。第三天,突然BP机响起,我接到三医院一个好心人打来的Call机,说一个女孩在妇科候诊时晕倒,身上有我的号码,问我是否知道她的身份,请去一下。我飞快地招了一辆"的士"赶到医院,小芸已被好心人扶在了旁边的木椅上靠着睡着了。我伏在她身边,哭了,她手里拿着一份病历,可能我的泪水刺激了她,她醒过来,第一声就问:"到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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