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握她的手的时候,他十一,她七岁,他正和同年级的几个男孩在学校的操场踢球,球忽然不偏不倚地砸中正经过的她,他看见她象轻轻的羽毛,轻轻飘飘地倒下了,他急忙奔过去,抓住她的手想要扶起她,她的手柔小而冰凉,他禁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没哭,苍白着脸苍白的眼细细地盯他,他慌乱地回避了,替她拍身上的灰,她没说一句话就那么走了,不知为什么,那柔小而冰凉的感觉让他莫名地有些心慌意乱。那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过她,虽然他们住的是对楼,而他们的父母是朋友,他在担心着回家会有一顿板子等待的同时,心里却充满了那异样的幸福感。当他回家后发现预想的什么也没发生时,他满怀感激地走到阳台,望向对楼,他第一次注意到女孩的窗帘花,一朵朵开的象夜晚的星空。那是春天,他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从那以后,他真正成为了她的大哥哥,他把他的小羊骨旮旯蛤送给她,他想起她的小手轻轻巧巧抓着玩就会不知不觉笑到心里,她跳皮筋,他就在一边打篮球,她跳格子,他就替她拣沙包,她养蚕,养蚕的桑叶从来都是他爬山辛辛苦苦采来的,她爱花,她的花瓶从来没空过,从春天的七里香,夏季的栀子,秋天的破碗碗花,到冬天的红梅,因为总是有他。过春节的时候,他一支支放烟花,她捂着耳朵在一边瞪大着眼睛又笑又叫,他们咯吱咯吱啃着冻梨一起看雪,冻的直哆嗦,他的心里却暖的要命。
他听见他母亲拉着她的小手在客厅里问她,做我们家的媳妇儿好不好?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一岁。她来他们家送她妈要她送的一件东西,他正在里屋复习功课,没好意思出来,可他的耳朵却早就尖起来了,他的心狂乱地跳个不停,但他却听见她轻轻地笑了又笑,却始终没有他期待的回答。从那以后她很少再来找他,每次来都是他妈借故给她做衣服,她才会出现,而每次却只待一会儿就走了,他找到理由去她家的时候,她的房门总是静静地关着,他已经尽量地拖延了离去的时间,她却始终不出来。他想她是长大了,害羞了,她的开满了花的窗帘总是遮避了她小小的窗。他老是出神地看那花帘,想着帘后面的她会不会也这样隔着帘偶尔望一望他。
他听见她说好的时候,他十七,她十三岁。这次他妈是拉着她的小手问她愿不愿意做他们家的干女儿,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轻的,柔柔的,却是一个清晰的好字,象春天的风吹过他的心,那花开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却没敢再次握她柔小冰凉的手,虽然他这一走是随他们家搬去遥远的北方,不知何时再见。他把她和他们家合照的留念照片偷偷夹进了自己的日记,那上面,他父母拥着娇小的她在身前,高高大大的他在后面拥着他的父母,这在他眼中是一张最完美的全家福,他想等她长大就会真的成为现实了,他们一家人,对,一家人都这样的开心的。
她终于答应了来玩,在那个暑假,他们家每次打电话写信都会说的一句话,让她来玩。她到的时候他去接的火车,她一出现在出站口,他就认出了她,虽然已分别了好些年,虽然她已长大,这一年他二十三,她十九。她认了他半天,然后管他叫哥,顺手递给他了行李,他有些失落,但仍很开心,因为她叫哥的时候挽住了他的胳膊,他觉得等待的多年好象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他已长的很高很高,而她仍旧娇小,她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仰起脸,他笑在心里,因为他俯身听她说话的时候,能嗅到她长发上的潘婷的香味,在海边城市潮腥的味道中,那香味好甜。他有好多次可以表白的机会,可她一声声甜甜地叫哥,他又踌躇了。他听见他妈问她想不想来这里找工作,他正给她夹了一满筷子菜,她很干脆地说不想,无辜地笑,他夹的菜落了一半在桌子上。他陪她去看海,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手,还是那么柔小冰凉,他心里却有些酸酸的,他没考上大学,在一家公司打工,为了请这一个星期的假陪她,已连加了好久的班,但他和她却好象越来越远。她走的时候,他用几年来的积蓄买了一串昂贵的珍珠项链,他告诉她,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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