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六月六(散文)
蒋东新
离开家乡在外工作已20余年,家乡在我的记忆中已渐渐模糊,很多记得起抑或记不起的东西在无情岁月的磨蚀中渐次遗忘,但唯独一个“特殊”的节气——六月六却在我的记忆里时时闪光,时刻触动我思乡的神经。
“六月六,早禾熟。”家乡流行一个非常特别的节日——六月初六,尝新节。
端午过后,太阳一天天火起来,地上像下了火,禾苗也跟着一天天壮起来,拔节——抽穗——扬花——结谷,魔术般地变化着。转眼间,稻穗开始泛黄,尝新节也就到了。
尝新节也叫半年节。这时地里稻谷虽然还未成熟,但已丰收在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因此尝新节就成为农家除春节外最重要的热闹节日。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一阵阵滚烫的南风吹过,稻谷的清香便扑鼻而来,引诱着人们尝新的欲望。一家之主来到田野,选那谷粒饱满而又熟得早的稻穗掐下来,带回家,放在饭面上蒸熟了,全家人就开始尝新。
尝新节庄严而隆重,家家备办香烛钱纸,将鸡鸭鱼肉和新采的稻穗瓜果蔬菜,恭恭敬敬地祭供在供桌上,焚香祭祀,祭拜天地祖宗,以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老人揭开锅盖,取出熟稻穗,用碗装着置于桌上。那股清香早已挠得孩子们心里痒痒的了,可老人却不慌不忙地舀碗饭,撒上几粒熟谷,端去喂狗。我当时还年幼,对于为什么人不吃却要先端去喂狗一直不解,直至今日心里还纳闷。
传说远古时期,洪水滔天,绝了谷种,是一条白色的神犬漂洋过海,在西王母的晒谷坪里打了一个滚,满身粘满谷粒,在回来时身上的谷粒被水洗掉了,只有狗翘在水面上的尾巴尖带着几颗谷粒。人类靠这几粒谷种才发展到今天。为了不忘狗的功劳,因此新谷登场要请狗先尝。老人们常说,要是狗身上的稻种不被水冲走,人间的水稻也会全身结满谷粒,不会只留下狗尾似的稻穗了。喂狗后,再把割来的三蔸半熟的稻苗拿到牛栏,恭敬地请牛尝新,报答牛的功劳,因为牛是农家的帮手。这些仪式结束后,全家人按老幼顺序围坐在桌边,等年长者尝了第一口后,大家才依次动筷尝新。敬祖尊老,感恩戴德,这是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
尝新,尝新,大人们尝到了艰辛中蕴含着幸福的哲理,而孩子们尝到了丰收即将到来的喜悦。牛则“哞”地一声,算是尝到耕耘后得到收获的欣慰;狗摇着尾巴,围着家人团团转,似乎更爱这个“家”了。
“六月六尝新节”,是一个古老淳朴热闹的传统节日,主要是感谢祖宗和天地,祈求庇佑五谷丰登,是中华农耕文化的一个精微缩影,也是孩子们欢呼雀跃幸福安康的点滴回忆。
六月六,我心中永远的六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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