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新
“有一天我终于爬上了那个山顶,可是,我却几乎哭着回来了——在山的那边依然是山!”初中时教过学生们的诗歌《山的那一边》不禁浮现在我的眼前。是的,我也是地地道道农民的儿子。
我是农民的儿子。尽管在他们眼中我算是跳出了农门,走出了大山,但我仍不敢昂起高傲不羁的头颅,挺起宽阔坚强的胸膛。我对我语言中的乡土部分仍一往情深,毕竟我是农民的儿子。
尽管我算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我仍钟爱那金灿灿的稻浪软绵绵的泥土静寂寂的大山。我对土地赋予我的健壮体魄仍感激涕零;注定,我还是农民的儿子。
黄土地的沟沟坎坎填满了色彩。无需从钢筋水泥林子里苦苦寻觅习习的南风、幽幽的花香和盈盈的露珠。放了老牛去掏鸟窝,下到河里摸鱼抓虾,翻泥鳅、逮山鸡、挖野菜……暮归时,让老牛驮一路歌声回家;晨曦里,让犁铧迎灿烂朝霞起舞,还在穿开裆裤时便跟在割稻的母亲背后拾起遗漏的稻穗,或光着脚丫迈步交错的阡陌,或独自徘徊在小溪小河边沉思,我早该体会到的,能走出那片大山,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奢华。
清楚农民是怎样用粗糙的大手脏黑的汗珠简陋的农具构筑一年的丰衣足食,理解他们是怎样在拥挤的村落中粗俗的对骂中米黄的灯光中迎接一生的朝起暮落。在我走进大山中,触及那峭崖上的大松,便在震撼的注视中定义农民的辛酸和沉重,暖暖早春的阳光,炎炎苦夏的阳光,灿烂金秋的阳光,冬日和煦的阳光,都是最原始的注脚。说不清外冷内热的个性秉承了多少父母的血统,只觉得我在粗糙大手和温柔的怀抱中呵护长大时,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儿子。
在父母眼中,我是那只风筝,那只永不会断线的风筝,再大的风也吹不出父母的天地。我深深知道,我所有的天空都是父母想象的延伸,他们翘首盼望的样子,构成我此生持久的主题。
面对父母日益瘦弱的躯体,我极想成为一座大山,默然地去承接风霜雨雪的挑战;望着父母两鬓长出的白霜,我极想成为一株大树,伸出强壮的臂膀为他们遮风挡雨。
小平同志说:“我是农民的儿子。”那么我,我也是农民的儿子。我和我的兄弟们都烙着七月火辣太阳的烙印,但我仍无法拾掇祖辈的汗珠,注定今生以耕者的姿势,融进生命的土地中,即使在远离家乡的城市,我极力走出喧嚣,站在肥沃的土地上,感怀季节的流失,触摸庄稼的肌肤。
我愿用一生来长成一田茁壮的庄稼,那时候,我的父母,慈爱而渐老的双亲,看着我的田野,抿嘴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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