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楚小石一只眼睛刷一下斜向了窗外,那不是小时一起玩耍的五妞吗?十几年前不就搬到市里去了吗?楚小石心暗一乍,怎么变了声音还是能听出来。
仔细看着窗外走过的五妞,红短裙搭着白衬衣,昨晚下过一阵小雨,五妞的高跟鞋拖在泥水里吧吧嗒嗒的走了过去。楚小石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这张脸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丑,攥紧了拳头,爹妈把我生的挺好的,怎么就会越长越丑了呢?
穿上从淘宝上淘的西装、皮鞋,狠狠的打了几遍者哩水。哦!原来我还是那么帅。扭头上了个厕所,水也没冲。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八姨,唉呀!石头怎么来啦!这是什么风儿吹的,大夏天也不嫌热,捂的这么严实。没事儿!去趟市里。八姨夫出门了吗?要不让他捎我一程吧!唉!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快去村口,还差几分钟就发车了。
楚小石一上车便发现有个座儿在第二排,心想这么好的位置怎么也没人抢,眼睛再往右座儿一看这不是五妞吗?原来是天作之合。坐上了坐儿才发现这那来的味儿这么呛人。鼻子寻着味儿闻过去恶心坏他了,坐儿有一泡屎。顿时想要发作而又只能憋了。旁边坐的可是五妞,喊出来不是要被人笑话。不一会儿后座儿的婴儿哇哇的哭了起来。
一路无话,五妞也没认出楚小石。见五妞坐上了出租,楚小石也拦了辆出租跟了上去,起初司机还不肯跟踪。听完楚小石说那是我老婆,结婚两年了,最近一个月发现总往市里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楚小石见这栋大楼不是自己前年来干过小工吗?当时省电视台都报了,这是四川省目前为止最高的建筑,阳河市政府办公楼。
只见五妞露了个头,保安马上敬礼开门。楚小石刚想开口,司机抢过话说,哥子,我就不进去咯,你也赶快走,这里惹不起。
楚小石闷闷的在大楼门口晒太阳,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吸,再掏兜儿没烟了。
刚想走,门口出来个人在后面叫他。兄弟你等会儿,等会儿……,楚小石背过脸来,唰的跑了起来,越跑人越追,人急喊:我不是抓你的,这下楚小石才止住了脚。我是咱们这儿的保安,我们这儿现在缺人,我看你身高合适,一身西服皮鞋很精神,而且就缺一个,我们都招了两个月工啦!就没一个合适的。
楚小石经过一个星期的培训被分配到了B座行政大楼二层。没想到的是五妞就在B座这一层。让楚小石感到奇怪的是,五妞每天都带个口罩,她脸上也没伤啊?也不存在花粉过敏啊?楚小石每天早七点出工晚七点收工,把当初来的想法一股脑忘到了脑后。
楚小石暗叹:这也是命啊!谁叫人家命好呢?反过头一想她命也不好,十岁父母就出车祸死了,父母生意欠了一屁股债,还是在市里当公务员的叔接了过去。猛一想起来,五妞祖父母还在村里。这十三四年来没见五妞回去过,他叔倒是每年回。五个月前前沟沟里几声炮响,想是五妞祖父死了。五妞除了他叔也没了别的亲人。也够可怜的。
五妞走起路来还是屁股一扭一扭,怪不得小时小伙伴儿们不知是谁给她起的绰号:五妞,猛的一想笑了出来,这不是我起的吗?
班长老王有一天找他谈话,小石啊!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挺实诚的,就是欠点儿灵气儿。咱这行就是去灵气儿的,你也不小了,要个儿有个儿要力气有一把子力气,干点儿啥不好非得干这个,别惦记那唐书记家的侄女儿了,你想想人家名牌儿大学毕业,亲叔又是书记,缺啥都不缺女婿。楚小石无语,就想哭,低着头对老王说,我干到年底就走。老王摸了根儿烟停顿了一会儿,楚小石赶紧过去给燃了火儿。
楚小石一宿没睡,没烟了天也亮了。第二天老王给他放了天假,楚小石出去买了本儿书,其实干这几个月保安太闲了,每天就看看报纸还有几本儿上学时买的小说,记得唐书记有一天经过还特意进来说道了几句:年轻人就该如此,人穷志不穷,有点儿我当初那个意思。最让他意外的是五妞不止一次在门前经过时特地的摘下口罩瞟他几眼。
即便如此,楚小石还是无法向五妞诉说自己的心声,入夜还是睡不着,仔细的思索着这二十几年都做了什么,从小到大不算坏也不算好,早年父母在外打工,现在为他买了房了,又没兄弟姐妹和他争财产。
楚小石刷牙洗脸照常上班,向往常一样给队长买老冰棍儿、点烟、买酒。人反倒比以前能吃了,同事李子都说他比来的时候胖了不少。春去秋来,一年又到了秋天,今年在这里的天空比在村子里蓝。大楼两侧的银杏树叶子由一阵风吹来慢慢的脱落了。院儿里家属携老带幼来打下今秋的银杏果儿,第一次听说银杏可以治病,具体治什么病也没听清楚。
银杏叶随风一瓣瓣儿舞在空中,像极了小时候祖父母在屋后地里种的金灿灿黄油油的一片油菜花。家属们跨着相机给老人、孩子、妇女拍照。快!小明,蹲下。再来一张。不一会儿镜头里便下起了雪,白茫茫一片好白。
到了河北后才发现,原来戴口罩是为了防霾。
十年后,楚小石带着在河北讨的媳妇和女儿在政府大楼边儿上买了套房子。
一天放学女儿说,我在政府大楼门前走过的时候有个戴口罩的阿姨说我长的好像她小时候,屁股也是一扭一扭,还给我起了个小名儿:五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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