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青木就这样被龙绫儿匆匆拉了下界。

凡间的繁华热闹是偌大清冷仙界永远不可能有的。

而君华恰恰是那无止境清冷的牺牲品，龙绫儿每每想到这便就抑制不住的心疼。

而又正是因为君华她才不用与那寂静的龙宫作伴，让她拥有了任何珍宝都无法比拟的自由，她想，这两百年来的快乐全都是来源于那失了姐姐的伤心人吧，于是她就尽她所有的温暖陪伴了那个孤寂的男子百年，甚至是以后的一生。但，龙绫儿很清楚那并不是爱，那是亲情。

“绫儿，你怎么了？”

龙绫儿转头看向身边清朗俊拔的男子微微红了脸，这才是自己现在乃至以后要爱的人。

“没事没事。”龙绫儿连连摆手，对于青木的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受宠若惊。

弯着眼眸笑了笑把视线从青木身上移到了大街上各色的小吃上，什么牛肉面、烤鸡、肉包子……什么的。这时才发觉原本热闹的大街不知何时已悄然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这世上怎的有如此容颜的男女？”

“好一对俊男俏女，真当是般配。”

“他们定是那天上的神仙吧！”

隐隐听得这样的讨论声。

“糟糕！”龙绫儿惊呼一声，身形一闪便和青木离开了大街，只见大街瞬间恢复了繁华，刚刚的事像是从未发生。

“呼~”龙绫儿拍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

“噗嗤”突然青木就笑了，他笑着，所有的光芒便都落到了那片羽睫，像是黑色的翅膀。

龙绫儿看呆了，青木像是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了一下，转移话题：“刚刚是？”

“身为仙人是不能给凡人看到模样的，每次我下凡都会改变容貌，今天竟是忘了。”龙绫儿说着便变换了容貌，还是一袭红衣，只是平凡了许多，但还是依旧的绝美无双。

青木也照做了，变换后的相貌和之前差距甚大，一个丰神俊朗，一个相貌平平。

龙绫儿看着看着就舒心的笑了，戏谑地说道：“青木上仙，还是该多笑笑，像刚才那样。”

青木低垂下眼眸，嘴角也确是扬起了些许弧度。

即使容貌改变后不似之前那般惊为天人，可龙绫儿依旧是乐此不彼，一路上都呵呵的傻笑。

“你下界就是为了来这？”

龙绫儿看着那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便知这是青木成仙前的本体，她不解的是，当青木舍弃妖身成就仙身时这大树便就是一株空壳，还有什么值得他这般心心念念？

忽的，龙绫儿瞧见了那大树上还缠绕着一株枯死的藤，她刚想把那些藤蔓清掉便被抓住了手腕，力气大得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一般。

“疼，青木。”龙绫儿喊道。

青木这才回过心神，看向龙绫儿不知什么眼神，她只觉得吓人，这时的青木很吓人……

“对不起。”青木放开龙绫儿后退了一步。

“没事……只是，这是什么？”失落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没什么。”青木语气淡淡的，“我们离开吧。”说完便只留给龙绫儿一个清逸的背影。

“哦。”她乖巧的跟着，没有接着问下去。

不知不觉他们竟到了这座山的山顶，这时人间也到了夜晚，天空上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你看这些星星，是不是和在星河时看见的不一样？”龙绫儿心情又愉悦了起来，激动的扯着青木的袖子。

“嗯，更远了，可望而不可即。”

“可是也更漂亮了不是吗？”龙绫儿固执的问着。

“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而易逝的。”青木的语气越发清冷了。

龙绫儿撇了撇嘴，“不跟你说了。”

只见青木微微一笑，大手放上了龙绫儿的头，轻轻揉了揉，眼神也是说不出的柔和。龙绫儿一抬头便对上了那双眸子，瞬间沉沦。

衬着那头顶的星空，一切都变得梦幻了，龙绫儿痴痴的竟就说出了一直来想说的话：“青木，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5、

青木没有回答，只是把龙绫儿一把抱过，亲吻上她的额头。

龙绫儿瞬间就觉得答案不重要了，一颗心早就被填的满满都是甜蜜，他定是也喜欢自己的。嘴角带笑把头朝青木的怀里蹭了蹭，睡着的龙绫儿根本就没有看见，青木看她的眼神是怎样的复杂。

“啊——”

“怎么了？做噩梦了？”青木担忧的看着龙绫儿，轻轻的一下一下拍她的背，给予她安慰。

龙绫儿看清了是青木，哽咽着只是摇了摇头，再闭上眼时眼角滑下一滴泪，落泪成珠。青木捏着那颗珍珠，眼里是说不出的决绝。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梦，梦里白光大盛，忽的自己的身上也在散发着红光，那并不是她红衣的颜色，而是血的颜色。她看见自己的血一滴一滴离开体内落到那一颗颗珍珠上，然后所有珍珠都闪烁着红光，诡异的红光，慢慢的红光越发的明亮，而自己也终是被吞掉了，一点不剩……

原来这就是结局。龙绫儿心里是说不出的悲哀，只是搂着青木手越发的紧了，像是永远都不肯放手。

一夜便就过去了，青木也不得不再回到那个清冷仙界，神仙无故是不准离开仙界的。

仙界，一个华丽的牢笼。

而龙绫儿自那日后便被召回了龙宫。

坐在宫殿里百般无聊的龙绫儿不禁回想起了那日山顶上的情景，一边想一边痴痴的笑。

青木，那个清朗俊拔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亦甘之如饴。

只是……君华姐夫怎么这次还不来把她带走呢。说来龙绫儿也是无奈，自她越长越大，父皇母后便越不想让她出龙宫半步，即使他们对她很好，可她却更想拥有自由。好在自己有个仙帝姐夫，君华以要我陪他的理由也使得她度过了两百年的欢乐时光，只是，都这么多天了怎么君华姐夫还没来？说起来父皇母后这几日也总是不见人影。

终于在龙绫儿的威逼利诱之下手下的侍女吞吞吐吐说说：“近日魔界蠢蠢欲动，仙帝带领仙众剿灭魔族去了。”

也就是在她说完一句话后，自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青木！”龙绫儿一醒来看见的便是父皇母后担忧的脸，龙绫儿慌乱的起身看向父皇母后：“父皇母后，我要去仙界。”

“不行！你必须待在龙宫不准离开半步！”这是父皇母后自一百岁那年时第二次对自己这样讲话，严厉的像是陌生人。

龙绫儿知道没用了，不再哀求，而是以一种必死的决心说道：“我必须要离开！”

是啊，她必须得离开，青木出事了，她要去见青木！

“来人，给我拦住公主殿下！”

龙绫儿一把剑也不对着那些虾兵蟹将了，而是架上了自己的脖子，“让我离开。”

龙王龙母看着龙绫儿眼里闪过一丝不甘，终究还是放她离开了。

一道红色流光直奔青灵宫。

当龙绫儿看着塌上躺着的那个青色身影不禁顿住了脚步，她来晚了……

她是感应到珠子的异常的才察觉的，可还是来晚了，一滴一滴的泪悄然落下，砸在白玉的地面，如奏响了哀乐。

她拖着脚步，可怎么都到不了他跟前。情绡丹，对！情绡丹，她还有救他的机会。

龙绫儿跌跌撞撞的到了凤栖宫，君华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

“君华姐夫，情绡丹，情绡丹的配方，给我。”龙绫儿语无伦次的说着。

君华一听情绡丹，金色的眸子暗沉着，越发的悲哀。

情绡丹，具有起死回生之力。需鲛族女子落下千滴泪而成，且最后一滴必须是以情凝聚的心泪，此丹方成。可这样，丹成之日便是那女子身亡之时。这是一命换一命，世间之事本就如此公平不是吗？

6、

而他便是那条被换回来的命，龙纱儿，用她的命换了他的命，也正是如此，情绡丹才成为禁药。

“小绫儿，你可想好了？”

龙绫儿没有犹豫，狠狠地点头。

“即使是一命换一命吗？”君华金眸中悲哀越甚。

龙绫儿一愣，一命换一命？用她的命换回青木的命？那也是值得的，于是又是一抹坚决。

呵……君华轻笑出声，身子颤动一下，那如墨的黑发也似化作了波涛朝龙绫儿袭来。

“小绫儿，你是纱儿的妹妹，我不愿看见你和纱儿一样……你可明白？”

龙绫儿猛的抬头，“姐姐，你的意思是，姐姐并不是为了抵御魔界而死，而是……而是……”难怪君华姐夫从姐姐死后就莫名的把情绡丹设为了禁药。

“可是……姐姐又不是鲛族……”龙绫儿这话说的无一点底气，自己和姐姐不是龙族的吗？可是龙族为什么真身不是龙而是半人半鱼？是龙族为什么会落泪成珠？小时候还不曾在意，越大就越显端倪，可，只是自己还是不愿信，不是么……

君华轻叹，“难为你们两姐妹了，若不是当年龙族觊觎你们鲛族这令人起死回生之力，又怎会有这千万年来的恩怨情仇。”君华似是没注意到自己一个不经意间把这惊天阴谋说了出来，反而是继续说道：“不知道多少年前，海底本是有着龙族、鲛族，两大种族，龙族善战，且性本淫，鲛族则是个爱好和平的种族，他们对爱情忠贞，所以一直瞧不起龙族，于是选择了居住在深海。可仿佛是命运捉弄又像是命中注定，有一个鲛族女子竟爱上了龙族的人，他们相爱了，可是龙族男子因其风流而丧了命，也就是这样，那鲛族女子研制出了情绡丹以挽救心爱之人的性命。”

“后来呢？”

“后来？后来龙族男子复活了，这时他也意识到了鲛族的作用，起死回生啊？这可是比长生不老还要更诱人吧，于是龙族讨伐了鲛族，最后鲛族被灭族了。可他们还留下了一脉，也就是现在的你和你姐姐。”君华的眸子始终是低垂着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龙绫儿脸上的神色倒是平静的吓人，没有伤心，没有悲哀，有的只是这百年来的疑惑终于被解开的释然。怪不得父皇母后不准她离开龙宫，这也是囚禁的一种吧。怪不得父皇母后在看见自己落泪成珠时脸虽然是煞白的，眼却是惊喜的。

“你怎会知道这一切？”这世间对于鲛族根本就没有一丝记载，要不龙绫儿也不会现在才了解真相。这也是龙族做的好事，摧毁了一切当年恶行的证据。

君华随意的瞥了一眼龙绫儿平静的脸，眸光闪烁：“在你姐姐死后我便一直在调查，这就是真相。”

“真相……怪不得世人都说，真相都是残酷的，还真是没错呵。”龙绫儿的语气说不得是喜是悲。悲的是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喜的是自己还是有救自己心爱之人的作用的……“配方，给我吧。”

“你……决定了？”

“嗯。”是啊，决定了，自己情愿为了自己心爱之人而死，也不愿以后的生生世世都被龙族掌控。

忽的君华的眸子精光闪烁变得咄咄逼人：“即使青木的死只是一个骗局是吗！”

“不！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刚刚还平静如死水的龙绫儿听到这句话霎时就崩溃了，捂着耳朵瘫倒在地上哀求着。

沉默良久，“小绫儿，我给了你选择的权力，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随你。”君华一挥衣袖，龙绫儿便从凤栖宫到了青灵宫。

龙绫儿咬着下唇走到青木身旁，蹲下来看了他良久，一遍一遍描摹着他的眉眼，像是要把他刻进自己的生命，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

“既然是你想要的，那我便给你好了。”

一袭红衣翩翩如红蝶飞远，带着点点红光，不一会儿，红蝶便消失了，无影无踪。

如同青木手腕上的那串珍珠，化作了一滴滴泪水，流在白玉的地面，蒸发，消失。

天地间就这样再没了龙绫儿的半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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