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叶锦羽昨晚一夜没睡，卢锐给她的打击太大了。但是当接到窦宇的电话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她满脑子都在回想窦宇的那句话，“叶锦羽，我觉得我这次可能真的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回来好吗？”

她的脑袋当时就像炸开了一样，因为在听到窦宇的声音的同时，她还听见了一旁的一声“五十二号病房患者窦宇，徐医生叫你去一趟肿瘤科。”

她再无法顾及其它。

窦宇从肿瘤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叶锦羽正在病房门口正在直直的看着地面，他走过去拍拍她，“来了啊。”

叶锦羽抬头看见穿着病服的窦宇，甚至脸色都已经泛白，她不禁冲着他喊了出来：“窦宇，你难道因为我不在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现在这样子，……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窦宇笑笑，一把把她搂紧怀里，“从来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的火，我可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今天就不要让我见识了。”

叶锦羽听见他的话，怔了一下，抱紧他，“你……真的得了脑瘤吗？不要……吓我。”

窦宇抱紧了她，亲了亲她的发顶，“所以我才叫你来，叶锦羽，就算我可能明天就死掉，你也陪我度过今天这最后一天好吗？我不想让你再一丝存在感都没有地在我身边，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地反省，好好地珍惜你。”

叶锦羽的泪湿了眼眶，她用力地点点头，泪珠滴落在他那蓝白相间的条纹上，如同一朵包含雨滴的云。

窦宇的病房里，从此多了一个她，他们晚上会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会在吃饭的时候像平常的情侣一样抢对方勺子里的菜，会习惯地在半夜突然醒来时向身边探一探，会在每次检查后当作没事一样地围着医院的柱子玩捉迷藏。

即便他会因化疗一把一把地掉头发，渐渐地间歇性失明，甚至捉迷藏时就在他面前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他也看不到她，捉不到她。

但是那时他就会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跑得累了，快扶我回去休息休息！”

即便她会在晚上偷偷地溜出去哭泣，会在每次检查结果出来后强装言笑，会在他每次和她抢菜时突然看不见了，眼神涣散却不愿意告诉她时，她会主动把勺子递到他嘴边，说：“算了算了，不给你抢了，我喂你好了。”

他们其实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但是他们的每一天都当作了最后一天来过。

外面的世界里依旧很乱，很吵，由于窦宇的病情信息泄漏了，景凯终于还是被窦宇的舅舅夺去了，窦宇听说了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脸认真地对叶锦羽说：“我从现在开始可是个穷光蛋了，你还会爱我吗？”

叶锦羽笑笑，“罗斯福总统在自己残疾后，有一天问自己的妻子，‘我现在双腿不能走路了，你还爱这样的我吗？’他的妻子说：‘亲爱的，难道我爱的只是你的两条腿吗？’”

窦宇望着她的脸，真希望时光就这样停下来多好，他和她，永远这样相爱，永远不会被死亡阻隔，永远不会在发现对方是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那个人的时候又要被迫分开。

就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窦宇要接受一次开颅手术，因为已经很严重了，医生并不建议他再受一次这样的折磨，但是是他自己坚持要做的，即便他这样的情况很危险，他也要挑战一次自己，他宁可去拼一次，也不愿这样一天一天地数着剩下的和叶锦羽在一起的不多的日子。

因为他，现在，很想很想能和叶锦羽一直老下去。

窦宇在进手术室前和叶锦羽拍了一张自拍，做出很搞怪的表情，叶锦羽摆出一个心形的造型，脸上却是略有僵硬的笑。

她真的笑不出来，她也很害怕，这次的风险有多大，她知道，但是却不敢去想。

窦宇临近手术室前，拿着手机对她晃了晃，“就是这张了，出来了我要是认不出来你，你就把这张照片给我看，我立刻就能记起你了！”

说完，他走向手术室，走几步后，他突然又转身，朝着早已忍不住哭泣的叶锦羽又做了个鬼脸，“你别哭啊，你要是哭了，我就放心不下做手术了，这个表情难道不够搞笑吗？”然后，他哽咽了一下，“要是，我不能平安出来了，你也要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和一个爱你的人结婚。知道吗？答应我。”

叶锦羽硬是止住了哭泣，朝着他点点头，“我不哭，我就在外面等你出来！你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窦宇转身，泪却从刚刚的笑颜上滑下来。

叶锦羽等在手术室外，窦宇没有爸爸，没有妈妈，由于窦宇的隐瞒，爷爷没有来，他还不知道窦宇已经病入膏肓，依旧把他当作那个玩世不恭的臭小子，甚至以为窦宇只是个小感冒而已。叶锦羽独自守候在手术室更衣室外，她看着手机照片里的窦宇，一张脸上充满了搞怪，却是让她的泪止不住地流。

彩云飘逸，阳光正好。

叶锦羽今天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是窦宇最喜欢她穿的那条。

低头看了看手机的屏保，里面的窦宇依旧是那一副搞怪的表情。

她抬起头，迎着阳光，微笑。

今天她是来相亲的。

走进咖啡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即起身，伸出手，“你好，叶小姐，我是南艺公司的文员，我叫闫瑞……”

叶锦羽笑笑，与他握手，然后，自我介绍，交谈。

外面的天气依旧晴朗，风儿依旧清新，就如他的笑容一般，令人舒心。

窦宇，就像我答应你的那样，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努力地找一个爱我的人结婚，可是你，在那里还好吗？

你还没回答我。

那我就当你和你做的鬼脸一样，古灵精怪地在那里过的很好。

但是我知道，恐怕我再也不会像爱你一样去爱另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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