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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以后我已在南康上班了,家里的老房子也已拆掉准备重建。这天正从家里往南康赶去,半路上碰到一个老同学,彼此聊了会天。老同学忽问我道:“彭老师的病好些了吗?”
我一愣,诧问道:“你说彭光艳?那家伙肥胖如牛啊,能有什么病?”
“你装什么蒜?”他问我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还真就不知道!”我说:“三个月前聚过,偶尔也通电话———可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病!他也从未跟我提过!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你都知道什么?”
他仔细端详我半天,见我不像是装蒜便道:“听说他是肝癌,也许是谣传?”
我再平静不了,也顾不得老同学还说些什么。忙打电话给彭光艳,许久才听到他似乎疲惫又近乎虚弱的声音:“志文……”
“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你到底怎么了哟……”我语无伦次地问到。
“我没事,兄弟。”他的声音已提高一些:“现在上海,回去再一起玩。”
我心里已感到不安,却找不着合适的话来说了。泪巳打转,但我不敢哭,只是涩涩地说:“早些回家。”
“我好着呢!别担心我。”彭光艳道:“回去一起打麻将去,怎么也把本给捞回来不可……”
“是啊,上次说好是上半场,咱还有下半场、下一场,还有大半辈子呢……说好不许赖帐了。”我竭力平静下来,动情说到。
————许久放下手机,心里悲戚难受。老同学不知什么时侯已然去了,我又拨通邹传军手机:“干吗瞒着我?凭什么瞒着我?!”
“你别激动,都知道了?”邹传军说道。
“你们合伙了故意不让我知道,可我还是知道了!”我生气了。
“好兄弟!你除了伤心,还能怎样呢!”顿了一顿,传军接着道:“老彭一直也瞒着我们,甚至肖慧玲都不知道。暗地里凑钱时露馅了,才说出因由,天轰然倒下。我们伤心过后只能面对现实,尽力———砸锅卖铁去医疗。不告诉你的原因我们商量好了,你正建房子,我们就算不能添砖加瓦,也万不能釜底抽薪啊!”
我呆了傻了,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怎么挂了电话。
从此我失魂落魄,七窍丢掉六窍变得浑浑噩噩。天天打电话就想听到彭光艳的声音————天可怜见,他居然神智一切正常。只说化疗挺痛苦,但想着大伙儿,咬牙挺过来了,不日便回。
我于是日夜盼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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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光艳终于从上海回来了!
这天我正在家搬弄建房材料,彭光艳夫妇、邹传军、邹扬清及吴涛一齐来到。我凝重地足足端祥了好一阵子,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一起,许久不曾说话。但眼泪啊!止不住的流淌着。
我让妻子做些清淡的饭菜,然后便摆台筑起长城来。不开心的伤感的话大家都不提及,吆五喝六说说笑笑着。
“乔迁时我送一台最大最贵的麻将机来,鸟枪也该换大炮了,省得辛苦搓子、还得费心数钱。”彭光艳道。
“我倒极其的、乐意的、快活地喜欢费心数钱这门苦差事,今儿仰仗彭总多排出几文大钱来让我等‘费心费心’!”邹扬清夸张地郑重说道。
“先出牌吧,孔乙己孔先生。”邹传军调侃道。大家其乐融融,谈笑风生着直至开饭。
我盛了碗鸡汤给彭光艳道:“今儿特许你以鸡汤代酒把我们灌醉!”
众声附和了,彭光艳端碗起身道:“有兄弟们的关心,什么厄难都能捱过去。我曾一度绝望过,但念着兄弟们的革命感情,决定振作起来,坚决与命运斗争!兄弟们,走一圈!”
大家喝采起来,传军道:“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咱们岂能让局局毛病吓尿了裤子?”
彭光艳道:“我能有那么多兄弟关照,那么多父老乡亲关心,惭愧之余却也略感自豪,没有给湖南人丢脸!我现在想通了,也坦然了。生死由命,只要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天地。”……
下午彭光艳坚持要去探望我外婆,我陪同他们夫妻去了,其他人则留在我家继续打牌。
当他们大包小包地把营养品堆在我外婆面前时,外婆早已老泪纵横。自拉着他们儿呀女呀亲热得了不得,于是一起陪老人南北西东了几个时辰,黄昏方走。我外婆自是不知道彭光艳患病一事,坚决硬塞些土鸡蛋和自制的咸菜,再三嘱咐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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