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海啸作者:老憨
九七年,我在渤海边上看井,随手记下了海啸发生时的一幕。九月十一号,天灰蒙蒙的,象是挂着雨丝,但还不是真正的下雨,天空一道霓虹,长长的跨在东天之上,两头垂到地面,那是一个多大的七彩桥啊!像是连接人间与天堂的纽带,与灰蒙蒙死沉沉的天幕,形成一种庄严沉寂的壮丽,雨前出虹,这不是天降祥瑞,而是灾祸的预兆!人们谈论着,霓虹只一刻钟就消失了。如神龙见首不见尾,雨跟着下起来了,凄风冷雨,一夜从未间断。翌日,狂风,席卷一切的狂风,猛烈的刮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飓风魔鬼般的咆哮,屋顶上的瓦,被风掀的“啪哒,啪哒”直响,有的瓦片像风筝一般飞到空中,令人揪心色变的一阵阵“啪哒”声,屋顶上摔下好多瓦来,每一种声响都惊心动魄,我蜷缩在屋里,心跳如捣,心想瓦飞了,房子就漏,把我淋成落汤鸡可遭了大罪,万一弄不好掉下根水泥檩条来,砸脑袋上我就没命了,不知什么时候,屋里已经长上水来了,推开门一看,唬的我大喊一声:“不好!潮水上来了!”东边的浪头已经卷起老高,伙伴呼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我俩慌乱的收拾了衣服,又多穿在身上几件,怕淋湿了之后冷,推开门就跑出去,一跑出门去,狂风猛的扑在我的背上像一双巨大的手一样推着我飞奔,越跑越快,想收脚收不住了,我心想不好,这样跑下去非摔死不可,我立刻想到卧倒,可没法卧,因为我已经几乎飞起来了,我自忖:往前趴下,必然把我摔惨了,我只好把双脚猛地往前伸,脚下打滑,“啪”的一下一个屁股墩摔出去五六米远,一只拖鞋丢了,我已顾不得捡,把另一只也扔了,所幸地上全是稀泥巴,才没有把我的脚划烂,从地上爬起来,我便有了一个经验,俯下身,紧贴着地面走,风暴将我扑打的直打趔趄,我用尽全力抵抗着狂风,一路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来到了公路边上,但大失所望!路边的壕沟里水已经很深了,拍打着浪花,白沫沸腾,我俩只好踅回头去走,回头路更不好走,风逼得人喘不上气来,脸被地上刮起的沙子打得生疼,有时前进两步,又被风刮的后退三步,但顶着风走路比较容易站稳,从这一点上比走顺风强,这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的道理,因为人脚适宜克制前来的压力,难以对付后面的推力,我俩猫着腰慢慢的往前蹭着,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终于走到了东边土坝子上,我双脚铲进齐脚面深的泥里,向南一直铲去,,风猛烈的撞击着后背,我顽强的顶着,脚陷在泥里不打滑,身子稳当多了,但一走到硬路上又不同了,脚下打滑,接二连三的张跟头,每一阵风吹来,身子就猛地一仄歪,象是挨了巨灵神一掌,雨把我全身淋透了,冷的牙巴骨直打颤,发出“嘚嘚”的响声,地面上的水被风刮起来看上去象雾,我俩来到了一个铁皮房子圈起的院子里,贴着房子避了避风觉得心情好舒坦,湿衣服贴在身上,现在才觉得冷得难受,我到房门口去敲了敲门,没人应,一看门锁着,又到另一间去瞧了瞧,门也是锁着,只好又冒风雨走了一程,来到联防队员们住的房子里,当时进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一个采油站哪!我敲开了门,屋里四个人正躺在床上,其中一个的被窝里还躺着个女人,他们问我俩哪儿的?我一一说了,他们中有一个人,搬过一张连椅来,让我俩座,我说,到你们隔壁房里去换换衣服吧!他们说,在这屋里换就行,虽然那个女人把头埋进被窝里,但我们怎能在陌生人面前赤身裸体的换衣服哪!还是到了隔壁,把装在方便兜里带出来的干衣服换上。
刚歇了口气,单位里的车来了,我俩坐车到了四号站,又接上了早等在那里的几个职工,又驾车返回来,在返回途中,顺便搭救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那妇女被狂风刮得跌跌撞撞的在膝盖深的水里连滚带爬,一只手还死死的抱着她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样子好凄惨那!她的男人远远的跑在前面,也是被风浪刮得连滚带爬,生死关头他已顾不得老婆孩子只顾自己挣命!我们几个人趟在齐膝深的水里,忍着狂暴的飓风夹杂着雨丝的肆虐把妇女和小孩从水里搀扶到路上抱进车里,驾车走了几步,把那个负心的自私男人也救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细想真在生死关头还是他这样先顾自己逃命的人多啊!他的身上隐藏着我们其他人的影子!又何必慷慨激昂的痛斥他哪!来回仅两个小时,水就又长了好几尺,和两米多高的路面平着,浪头卷起老高,从路这边泼到了路那边,飞起来的水不断打到车窗上,事后得知,再晚一个小时,车就出不来了,路面被打断了两处寛十来米的壕沟,幸好我们走的及时。
我们住进了新户乡招待所二楼上的房间里,躲开了台风的狂暴,这里幽静,温暖,使人不敢回想刚才的可怕!安全总算保住了。
翌日清晨,台风呼呼的奔东南去了,这里恢复了宁静,阳光普照,万物生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几个难兄难弟想回去看看我们的房子成什么样子了,可路被洪水冲毁了,到处是被风暴击碎的船板,电线杆倒了不少,房屋冲塌了不少,有的船夫在海里没有回来,家里人驾上船出海去寻找,河沟里渔夫们都在修复船只,河岸上,破船,破网,破锅,破盆和直挺挺的尸体——我正观看着这一片狼藉,破烂不堪的风暴留下的残迹,远在百米之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一架直升飞机,银色的机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巨大的螺旋翼轻飘飘的转动着,我跑过去看飞机,但它落在一个院子里,因有水沟所阻,无法通过。于是,我爬上了高高的院墙,这样就可以把这个庞大的铁鸟一览无余,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加大,螺旋翼的旋转加速,发出“呼呼”的风声,飞机冉冉上升了,然后像一只巨雕般向海里飞去。我们在招待所住了两天,被海潮破坏的公路修好了,我们领导来把我们送回了站,洪水虽然退去,但路尚泥泞,我俩只好徒步走进去,远看房屋还很好,好像丝毫无损,走近时,发现后墙倒了,前门被洪水打碎,整间房子前后洞开,只是一个敞篷罢了,且有一根檩条从房顶上掉下来,砸在床上把床纲打弯了,屋里的水缸被冲出去十来米远歪倒在水泊中,屋里被褥,吃食一应物品,全随洪水走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土丘上到处是淹死的兔子,羊的残骸,打烂的船板,还有哭哭咧咧的抬着船夫的尸体往家走的家属。更有多少船夫在海里没有回来而葬身鱼虾,到处是哭丧着脸寻找尸首的家属,整个旷野里显示的都是大自然的暴行,如噩梦一般的一幕幕如今仍清晰的留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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