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进市里的红薯
杨易初姓名学/文
今年的初冬还不算冷,除了雾霾的天气,也偶尔有个把儿好的天气。好的天气少了,对一些像我一样闲的没事儿的人们,就会到街上转转。
昨天还在外地目睹黄河上下雾霾茫茫的我,今天在家,又赶上好天气,我也来到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门口的小街上多了一个烤红薯的摊点,一个大的油桶改装成的炉子,烤熟了的红薯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吸引了不少过往孩子们的驻足。我想象着炉子的里面燃了红红的炭火,将红薯一块块架在炉壁上,让温润的炉火慢慢地烤着。
我站在烤红薯人的旁边,不由的想起来自己童年时的一些往事。步进了自己岁月的深巷,忆念起那些零零碎碎的日子。
我小的时候,农村的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用砖砌的灶台做饭。所用的柴火多半是一些农作物的秸秆,每到冬天母亲在做饭时,我们弟兄们就会根据做饭用火的大小,选上一两块大小适宜的红薯在做完饭后,埋进灶膛里的底火里。饭吃完了,背上书包去上学的时候,用个棍子,拨出红薯,这时的红薯软软的,热热乎乎的。两只手来回的传递着,一路上暖手用。到了学校下第一节课的时候,红薯就已经变得渐凉了,没有了暖手的价值。我往往会找个老师们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在吃掉红薯。当然这样做的不只是我自己,有很多的同学也是这样做的。
那时的乡村冬天,对大人们来说安静而悠闲的日子。只有我们这些不懂事儿的孩子们,则要排趴在冰凉的土台子上用功学习,一个个小手被冻的通红,有家庭中孩子们多的,没有烤红薯来暖手,往往会被冻的手都裂开了血口。我和几个同学,是为数不多有烤红薯暖手的孩子,我们的手没有被冻过。
说实话在哪个年代里,我确实没有尝出烤红薯有多好吃,或许是太多的要吃红薯的原因吧。时常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孩子们围着桌子,大人们先会给孩子们分配煮熟的红薯吃。吃不完红薯不会给玉米饼子吃,玉米饼子是算当时好吃的东西。而红薯则在生产队里分来的较多,当口粮分,人们自然也得顶口粮吃。
那时的秋天,我们也偶尔在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几个孩子们在家里偷偷拿上火柴。到红薯地里偷着扒几块生红薯,然后在跑到村边的河岸上, 在避风的地方,掏个简易的小土坑,再找些干焦的树枝、枯叶塞进坑里,点上火,孩子们兴奋的期待着,火光映着红扑扑的脸蛋儿。过一阵子,将红薯一块块地扔进去,用红彤彤的余烬掩埋起来慢悠悠地烤。其实我觉得那时不是为的吃烤红薯,只是孩子们觉得好玩。期待的也绝不是为吃上烤红薯,只是那个烤红薯的哪个过程。孩子们对烤好的红薯并不觉得新鲜,往往是快要烤好了,我们也不知道玩到哪去了。虽说我们很小,但是我们知道,刚从地里扒出来的红薯,没有经过太阳照晒,即便是烤好,也不会怎么好吃。
如今这东西变得如此金贵了起来,五六块钱一斤了,一块稍微大点儿的烤红薯,竟能卖出半斤肉钱。这要是在以前,我说什么也想不到的事儿。烤红薯的炉子前,一个大约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在缠着一个爷爷辈的老人要烤红薯。看来女孩的爷爷也有着和我一样的童年,不情愿的问了问烤红薯的价格,嘴里似乎嘟囔着说,以前这东西没有人吃,竟然卖这么贵。
卖烤红薯的人,似乎不愿听哪个小女孩爷爷的话。他边把胳膊伸进炉里倒弄着红薯,边回敬道:孩子要,就买个呗,光说烤红薯贵,也不想想现在什么不贵?像您说的在农村时吃过,您哪不是在农村嘛?您现在到市里挣多少钱了?人进了市里贵了,烤红薯也跟着进市里了,能还像您小的时候在农村时一样吗?这人和红薯是一样的道理……
我从烤红薯人的嘴里,听到了不一样的所谓城里人的人生解读。是啊,这人其实就是个烤好的红薯,在农村时一样,现在都来到市里了,其实还是一样,甚至连“烤”都一样。放在烤炉下面的生红薯,就像那些等待“被城镇化”的人们。而我们又恰是那些在烤炉里被烤着的红薯。若干年以后,那些生红薯似的还没有进城的人们,又会领着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在街道上嫌卖烤红薯人,卖的烤红薯太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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