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有一双她那个时代特标准的小脚。
小时候的我,特别喜欢奶奶,因为奶奶是父母野外劳作之外照顾我们的第一人,奶奶也特别喜欢我,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孙。
从小我就知道奶奶有一双与我们不太一样的脚,我不止一百次的问过奶奶这个问题;奶奶:“为什么你的脚比妈妈的脚小这么多呢,还没有我们小孩子的脚大,并且脚有点变型了”。奶奶每每这个时候总是面带微笑,很甜蜜的说:“我的脚好看,过去的人啊,都讲究包脚,女人脚大不好看”。渐渐地我习惯了奶奶的小脚丫。
从我记事时候起,奶奶的小脚丫总是支撑不起重物,随着年龄的增大,奶奶偶尔也会摔倒。这个时候我已经有十来岁了,我经常对奶奶讲:“奶奶你的脚太小了,走路都走不稳”。奶奶依然露出甜蜜的笑容,仿佛她是她们那个年代的美女。
一到冬天,奶奶的脚肚子就会痛,特别是到了冷天,江南的天气又冷又湿,经常引发奶奶的关节炎。冬天的时候奶奶总是喜欢我和她一起睡,她有脚很冰凉,这个时候,我就是奶奶的暖水瓶,奶奶一说好冷,我就紧紧贴着她的那双迷人的小脚丫为她取暖。
奶奶特疼我,每次我做被父母揍时,她都挡着不让揍,每次有好吃的她都为我留着,等着我放学回来吃;家里穷的时候奶奶会特例在早晨用猪油渣炒饭给我吃。她的那双小脚很灵活,虽然做不了重活,手上的活却比我的母亲做的还多,家里的破衣服都是她老人家一针一线地补起来的,养家畜等都是她一个人。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奶奶渐渐老了,她一天天老去;再后来我上高中了,回来的时间也更少了。但每次回来,奶奶依然用她那双小脚丫蹒跚地迈着小步对我嘘寒问暖。
青春期的我有些叛逆,我对奶奶的好心有时会置若罔闻,更让我现在感到后悔的是:我那个时候竟然有时会对关爱我的奶奶发脾气,说一些让她伤心的话,直至今日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高二上学期,有一次回家,发现迎接我的奶奶不在大堂前,妈妈和爸爸都在家,我知道可能是奶奶生病了,我赶紧来到奶奶的房里,发现奶奶脸色苍白,完全没有以前的活力了。奶奶似乎知道是我回来了,就叫我的乳名,我一着急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双只有我半个脚大的绣花鞋,奶奶看到我后,脸色立刻好了许多,似乎有话要对我说;这时母亲进来了,说奶奶生病了,需要休息,你去做作业。我看了一眼奶奶,又看了一眼那双绣花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我的班主任突然通知我回家,说我奶奶去世了,走出班主任的办公室,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一到家,我就看到我那可亲可敬慈祥的奶奶直直的躺在门板上,我哭着喊她,奶奶再也不会答应我了。
我大声的质问在一旁哭泣的母亲,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摸眼泪。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不不再哭了,我仔细地看着躺在门板上的奶奶,奶奶的脸依旧慈祥,脸上带着微笑,一双小脚丫穿上了一双新的白袜子。
这双陪伴我童年和少年的小脚丫,这双照顾家里一切的小脚丫,看着这双小脚丫,我突然发现,它真的是好美,我真的相信了奶奶说的,她是她那个时代的美女。
奶奶的小脚丫,现在还偶尔在我的梦中出现,它依然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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