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听说名字里有一个人的魂魄,有了名字开始,就有了“我”的意识。例如爹妈给我起名叫XXX,随着一声声的呼唤,灵魂便会慢慢汇聚到这个名字里,最后XXX就会变成我。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徐志摩的“翡冷翠”赋予了这座百花之城一个全新的灵魂。
这次佛罗伦萨之行,去成的地方是圣母百花大教堂和老桥,没有去成的皮蒂宫、学院美术馆以及乌菲齐画廊。
纯白、墨绿的大理石筑起高大宏伟的教堂、钟楼和洗礼堂,看到这座教堂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徐志摩将“翡冷翠”这三个字送予此地。置身其下的我仿佛进入印象派名画里一般——阴天、雨伞、岔路口、朦胧的色彩以及稀疏的行人。
沿教堂大路不远就是市政厅广场以及乌菲齐画廊,穿过它们就能看到贯穿佛罗伦萨的阿诺河,老桥就在这条河上。
这是阿诺河上唯一的一座廊桥,除却跨越近千年的历史,最为出名的便是这座桥上但丁与少女贝阿特丽齐的相遇。这次的相遇为但丁带来刻骨铭心的爱情,并在其文学创作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贝阿特丽齐后来遵从父命嫁予他人,婚后数年因病夭亡。
哀伤不已的但丁将自己几年来陆续写给贝阿特丽齐的三十一首抒情诗以散文相连缀,取名《新生》(1292—1293)结集出版。此后贝阿特丽齐彻底成为一种信仰住进但丁心中的圣殿里,这位中世纪最后一位诗人和新世纪第一位诗人哪怕到了《神曲》(相当于中国的《离骚》)创作时期亦要把恋人放置在天堂的最高层。
《神曲》分为地狱、炼狱和天堂三个世界,前两者对应“人间天国”,天堂是“天上王国”。但丁一开始困于黑暗森林,《埃涅阿斯纪》的作者维吉尔(古罗马版《荷马史诗》作者)带领他阅遍地狱诸景,然后将他交给天国的贝阿特丽齐——“此时天空彩霞万道,祥云缭绕。在缤纷的花雨中,头戴橄榄叶桂冠、身着狸红长裙,披着洁白轻纱的贝阿特丽切缓缓降临。”
在但丁的心里象征理性的维吉尔只能“人间天国”里充当诗人的引路者,象征信仰的贝阿特丽齐才有资格带领诗人进入“天上王国”。《神曲》的伟大在于其意在探索诗人自身、意大利民族,乃至人类的未来命运,而但丁,他对贝阿特丽齐的爱,最终扩大为对全世界的爱。
不比游览巴黎时的心理落差,翡冷翠给了我我想要看到的那一面——徐志摩《翡冷翠的一夜》的意境。其实他这首闻名了一座城的诗,更像是另一首小诗的加长版,当然,都是因林徽因而写。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是一种想要以退为进的怨妇心理,与其说是要忘记,不如说是在提醒“铭记”。可惜,徐志摩用了一生也没能忘掉,他只记得自己“茫茫人海中寻找灵魂之唯一伴侣”的愿望。
徐志摩一生爱过的两个女人,林徽因很聪明,所以林徽因的一生近乎完美。陆小曼就没有她那样的聪明,与第一任丈夫王庚离异,在梁启超毫不留情的训斥中与徐志摩结为夫妻,志摩死后她不顾外界骂名与长年陪伴身边的翁瑞午同居二十年,却只认徐志摩这一个为“爱情”。
陆小曼的一生活得很任性,任性到很多人将徐志摩的死归罪于陆小曼的任性。任性到很多人认为陆小曼不过只是种慰藉,徐志摩只爱林徽因。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中国向来苛待有个性的女子。同样是历史,就很少有人知道为了与徐志摩在一起,陆小曼偷偷打掉与前夫的孩子,手术失败从此留下病根,却哪怕在婚后也对徐志摩只字不提;也很少有人知道,她作为徐家儿媳从未被徐家人接受过;亦很少有人知道,自徐志摩死后陆小曼再不曾出现在社交圈里,而是撑着病体一字一句整理亡夫遗稿,只整理亡夫遗稿;更不会有人真的关心,这个孤独的女人临终最后的愿望是与亡夫同葬,至今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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