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当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便顺利地来到了上海,见到你后发现你比以前胖了,但眼神差了很多。你躺在床上问:“你找谁啊?”。
我心头不由一紧,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公住院时问过母亲的一句话。“要是外公以后不认识我了该怎么办呀?”母亲看着我说:“你只要以后都认得你外公就行了。”我看着你百感交加了一句:“爹爹是我”。爷爷忙扶着床杆坐了起来。“涛涛呀,你来啦!”说着忙要拿东西给我吃。后来的日子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和谐。你开始变得自私,孙女吃的东西也要。每当父亲让你别老是躺在床上下去走走你就发火,有时候一晚上都不睡,在屋里敲来敲去,搞的一家人第二天都很疲惫,母亲也开始抱怨你过去的种种,我就更加的埋怨你。每次回家你总是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一会儿说家里的地钱还没要呢,一会又说老家谁谁欠咱家的钱还没还呢,你经常缠着我让我给你剃胡子。最后在我大声呵责后,你便不在言语,静静地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窗户出神,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的言语好像重了些,看着你默不作声,我也不再言语。
大二那年父亲忽然打电话给我说爷爷快老了,让我快回去。我匆匆请了假之后便赶回了家,却没有听到那句熟悉的问候声,父亲、姑娘、姑父都围在床边,见我回来哽咽地问候一声:“涛涛回来啦。”看着父亲和姑娘通红的眼睛,我知道爷爷这次真的病倒了。我没有靠前只是站在父亲的后面看着面孔浮肿的你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喉咙里随着喘气而发出异声,每一次喘息对你来说都是那么困难,几年来这会儿我才仔细的看着你,颧骨因为消瘦显得格外突出,半闭半合的眼睛浑浊的没有了焦点,转头看人的眼神也开始凌乱,双手上的血管细到好似一条线,岁月的沧桑在你额头上刻下道道皱纹,时间的沉淀在你手掌上留下厚厚的老茧,整个人瘦到皮包骨。讨论过后,家里人决定暂时将爷爷送到姑娘家。到时已经是夜里2点多了,父亲和姑父在下面给爷爷收拾临时搭建的棚子,车上只剩下我和爷爷。因为是很早赶车回家的,我便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睡意正浓,爷爷在后面用拐杖不停地敲打车子,开始我没有理会,可是随着敲打声愈来愈频繁。我的怒气就涌上了心头。回头就对后面怒吼:“敲什么,敲什么……”爷爷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湿红的眼睛刺痛了我,但我仍然回头假寐。一切安排妥当后,父亲让我先回学校。第二天一早,刚打上课铃,父亲就打电话给我说爷爷去世了,让我去嘉定姑娘家,我挂了电话拿起书包就往外面走。我到时父亲已经给爷爷穿上了寿衣,我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想起了那年的奶奶,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却又远在光年之外,我抓着他却再也抓不住了,我看着他,他却永远醒不了。我有点伤感,躺在这的是我的亲人。火葬那天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煽情的音乐还是让我心头不由得抽搐。再将爷爷的一体推进火化室时,父亲让我快给爷爷磕几头。双膝着地的那一刻整个人最终瘫了下来,强忍着的自己还是在磕完头后泣不成声,泪水溢满了我的眼眶,爷爷的身影也在泪水中变得扭曲,最后模糊到消失。过去的种种如潮水般席卷整个心头,我记得小时候因为怕黑上厕所时我紧紧地依偎在爷爷的身后,我记得我们一起下地时,他给我编过小兔子,我记得爷爷腿脚不便我拉着架车载着爷爷一起上集,我也记得冬天时我经常将脚翘到你的身上……那团浓烈而又炙热的火,就像带走那些树叶一样带走了爷爷,烟囱里冒出的缕缕青烟,就像是爷爷一生的足迹,我想要抓着它,但它越腾越高渐渐地弥漫在空气中,淡化到现在脑海中仅存的记忆。
捧着爷爷的骨灰盒,我知道我捧着的是一个人的过往,我曾是那过往中的过客。爷爷是和奶奶葬在一起的,姑娘说这下我也爷又能和我娘絮叨了。
爷爷走后,除了老家园子西边的那排树什么也没留下。如今又是一年秋天,那些树叶又纷纷扬扬的飘落了吧,不知天堂的树下还有你的身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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