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去98号的时候,对那里很不熟悉。98号是一栋旧楼,多租给买不起房子的像我这样的人。
后来的某一天,我发现409室里有一个傻子,大概十七八岁。我每天上班下班像一只陀螺般忙碌着,踩着朝露披着这晚阳只为拿一点可怜的工资。实在心烦的时候,我便跑去拿傻子寻开心。
“喂,傻子!”我总是大叫一声,算是招呼。
傻子总是适时地转过身,摸了摸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傻子。妈妈说我很聪明!”
每每此时,我总会开怀大笑,仿佛在那一笑间就释放了我积蓄已久的怨气。每每这时,傻子也跟着我呵呵地傻笑,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于是乎我笑的更厉害了。记得又一次,在我笑的很起劲的时候,傻子的妈妈来了。我不得不忍着笑装作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表情,叫一声“阿姨好。”
傻子母亲的脸就像一块剥落了几十年的老树皮,昏黄、粗糙、暗淡、干皱。两只浑浊的黄褐色眼睛却始终的闪着光泽,就像阳光洒在水面上,粼粼的样子。听说傻子的父母离异了,一位单身母亲拖着他来到这城市角落当一名清洁工。起早贪黑,却拿着与劳动价值十分不相称的微薄薪水,窘困情况可想而知。平日里,傻子的母亲去上班,他就一个人在楼下玩。
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久无意趣的我特意做了一包“夹心饼干”去上班。以期整到某些同事,然而大家仿佛约好了一样没人愿意“品尝”一下我的饼干。我有些失落,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骗到!无聊!我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边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偶然一瞥,我看见傻子一个人在树下呆呆地看着地面。于是眼睛一亮,讪讪地跑过去,道:“傻子,今天姐高兴,给你饼干吃。”我赶紧从包包里掏出饼干,迫不及待地往他手里塞。
傻子把双手在裤子上蹭了又蹭,笑呵呵地接过饼干。道一声“谢谢”就往嘴里放。我眼巴巴地瞅着他,不停地问:“好吃吗?好吃吗?”这饼干可是我特制的,首先刮去巧克力夹心,然后和芥末、辣椒油、醋、糖、十三香等众多材料最后“精心调制而成”的新型夹心饼干!
傻子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好吃。”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哈哈哈”大笑起来。就像一位伟大的恶作剧家成功地完成了“伟大”的恶作剧那样有成就感。
后来又一次回家没看见傻子在楼下玩。也许在家呢。我心想。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看到傻子,不免心生疑窦。
“小林,那傻子呢?”
“早死了。”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前几天啊,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的。都上了报纸了……”
后来的一天,我看见了傻子的母亲。还是那副干巴巴的样子,只是那一次神情更憔悴了,原本两只亮闪闪的眼睛变得无神、呆滞,浑浊得像一滩烂泥水。我本想上前说几句话,却没有迈开步子。该说什么呢?怎么说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后来,连傻子的母亲也不见了。听小林说,她搬走了。再后来,我们也搬走了。
多年后,与小林偶遇。回想起当年的事,我感叹一句:“也不知道傻子的母亲怎么样了。”
小林一脸疑惑,“傻子?什么傻子?”
“住在98号的傻子呀。”
“98号住过傻子?我怎么不知道!”
时隔多年,他竟不记得了。也对,茫茫人海,谁会去记住一个傻子呢?对于98号来说,傻子只是过客,对于别人来说,恐怕他只会是陌路了。那么,我们呢?对于社会来说,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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