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七八岁的时候便有了等待的概念,那时我们家还住在90年代的老房子里,墙面上是自家铺的歪歪扭扭的瓷砖,地板还是刷着那种古朴的红色油漆,韵着质朴的光。
小时候,吃饭是一件大事,但美味的晚餐是要依仗父亲的。
如果父亲回来了,那么今晚的饭菜一定格外香甜。
母亲在做饭之前,总会让我先打一通电话,这个习惯持续了二十多年,一直到我考上大学。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传呼机是唯一的联系工具。传呼台的小姐甜甜的嗓音我依然记得,我把号码告诉她,然后静静的坐在电话旁等待父亲的回电。
父亲回家的时间一定下来,母亲就开始准备做饭了。白花花的蒸汽从电饭煲里冒出来,将整个厨房氤氲成一片朦胧的浅白,母亲在油烟之中卖力的炒菜,绿色方格的围裙在不大的空间里晃来晃去,成为我童年里最清晰难忘的家的记忆。
但是,父亲并不总能每晚回家,那个穿着绿格子围裙的母亲也不会每晚都出现在我眼前。
父亲很忙,没有他在家的晚上,饭菜便会格外的简单,一个等待丈夫的瘦小女人,一个未满十岁的黄毛丫头,又能吃得了多少呢?两小碗米饭,一盘油水少得可怜的炒菜,便是晚餐的全部内容。
有时候,我能毫不费力的洞察出母亲的失落和欣喜,她的感情生活太简单了,她的全部情思都在那一桌子饭菜上,父亲回来了,菜肴便是多而精致的,运气好的话,还会有我最爱的鸡肉和饺子。
这难道只是一顿馋人的晚饭么?我常常想。
这其中的玄妙,又岂是一顿大盆的鸡肉,一次韭菜馅儿的饺子说得清的?
后来的后来,父亲老了,手里的工作也渐渐淡了,他终于可以日日陪在母亲身边安安静静的吃上一顿晚饭了。然而我却要上大学了。
母亲的电话周周打来,现在,那份在餐桌上的等待,是我的。
我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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