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一日,时值初春,乍暖还寒。风吹散了云,只留孤零零的太阳,焦灼空气中仅存的水汽。
我因急事匆匆往家赶。路上两个身影引起我的注意,是一对老夫妇,正在路旁土坡上栽树。我不由放慢了步子。老人正往挖好的树坑里培土,一旁老伴扶着树。风很大,纤细的树苗在风中微微颤抖。老人干得很慢。那样的年纪让他的动作不由地有些迟缓吃力。干不了几下,就会停下歇会儿,再干。
渐渐地,我行到离老人最近处,仍隔着一段距离,但看得越发清晰。他们身后,远方的山,山外的天,构成了一幅极广阔的背景,静静映衬着画面前方两个依偎的身影。我不忍搅扰这份宁谧,悄悄走过,没再回头。
翌日,再经过那里,老人隐没了行迹,只留一列杨树安静而整齐地挺立在那里。树为谁栽呢?
曾去过不少村落,每个老村里都会有一两棵百年老树。栽树的人已殁。老树旁世代生活着他们的后人。后人们在老树旁繁衍生息,享受着老树带来的荫泽。老树少被人砍伐,只有老到经不住蛀虫的侵蚀,到油尽灯枯方算终结。老人们会说,老树上有神明,砍树会被神明归罪,蒙受灾祸。我想,老树真正寄寓的大概是后人对前人的追思吧。百年前,先人将幼苗在庭院前栽下,大概不曾见到输百年后的情形。但他那时心中定有后人在老树下纳凉闲话情形的构画。老树也是先人有限生命的延续。百年后的先人借着老树的形体默默注视着,悉心庇护着树下的子孙。
曾经不解,为何一位位智慧的先哲,不辞劳苦,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依靠最原始的牛马,脚步,奔走于辽阔的中原大地。终其一生,教化民众,游说诸侯,播撒文明。他们也是在栽树啊。那绚烂的思想如同一株株生机盎然的幼苗,在中原大地上生根发芽,延续千年,终成福泽万世的参天古树。
先哲们也许不曾料想,他们的思想会对后世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会与这个古老的东方民族血脉相融。亘古的时空丝毫未使他们显得陌生,神秘,苍老,羸弱。因为那一片片荫凉已使后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也必将伴随着这个古老民族永远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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